其柒【午篇】-关于书生的故事(5)

刑场外，高楼顶，这吵吵嚷嚷全给立于那处的年看在眼里。生生死死她看得多了，却终究看之不惯。时光能化沧海为桑田，能移一天星斗，抹不去的是她心底温存。年只觉下边人吵闹，幸有熏风一阵，让她独临高楼之上亦不觉孤身一人。
她在看，细细看那每一个给押着的人相貌。他们都是督查院御史，而年的故人也是他们同僚，她怕那人也在其列。一说祸从口出，二说忠言逆耳，可说这些不好听的话本就是督查院御史职责所在，难免触怒龙颜。何况年听闻此番他们是联名弹劾当朝首辅大人，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岂是一朝便能扳倒的。
勾心斗角之事年都不在乎，任他谁只手遮天，这江山还不是大川大河，风花雪月的江山。她深知凡人一生之短，更知人之于这片大地，之于时间长河，是何等渺小。纵是有力拔山河，攫取天下之能，又能何如？反反复复多少次，她看过的历史总是相似，不过换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去演那一个个白脸黑脸。因此年不希望与自己往来交好之人去参这一脚，所幸看到最后，都未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于是她踏着飞檐入宫，迫不及待想见那人一眼，又为免去了劫法场的动静而暗自庆幸。

只是年漏了一点，公理正义也常因人的义举而得以伸张，即使与无边黑夜相比，它也从不显得渺小。而她的故人倘若骨子里不是个正直之人，又怎么会与她结下缘分呢？
宫内，何世安宅中，主人挥手遣退来报午门刑场现况的家仆，以手扶额再无言语。其余下人皆识趣地退下，不再打搅。时值六月，整个院中半点风声也无，虽烈阳高照，却显肃杀。过得不久，一串脚步不急不缓，扰了这一小段落针可闻的光景。
既不张扬，亦不拘谨，这般同回到自己家中一般的步伐，定是同自己早已熟识之人。而如今与自己熟络至此的，也只剩下——
“何大人同僚皆已问斩，独你平安无虞，这本是好事，为何闷闷不乐？”
说话的是不知从何处走来的年，她边问着，边坐到何世安身旁。
“如何乐得起来？当时督查院中筹谋弹劾之事，我亦身在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