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柒【午篇】-关于书生的故事(18)

“带些走，去见些个老友，不能寒掺了。白舞你且慢慢吃，世安先走一步。”
他走出店门的身影与其说是急了些个，倒不如说像在逃离，而当时一脸疑惑的年并未想到那一层。这么久没有过问何世安的事情，大约他真的有些甚么自己所不知道的密友，年也不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麻烦女人。她望着他离去，当年目送何世安进宫时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不一样的是从前他往繁华里去，而今他朝天地间走。一样的是他将要去的，都是年走过见过却不敢说看透了的地方，是同一片人间。
“我送你去罢？”
“我自有马匹，这么多年了，不跌跤还是学会了的。”
他还记得他们的初见，多少证明了许许多多的年头过去，眼前人还是当年那个内心澄澈的书生。只是那份隐隐的担忧没来由地挥之不去，此时的年还得再花点时日，才能明白故人旧知间的匆匆而别，常常是多留半刻便会再难自已的忍情相离。

路边店中，一俏佳人停杯止箸。银丝拂面，遮去半面涟漪，窗外日薄西山。京师地处北境，六月长风不歇，惊了她衣袂裙角。恍惚间，闻哀啼一阵，三十年大梦初醒，昏鸦未肯归家。望远方去路蜿蜒百转，但愿天时长留。
斜阳外，枯藤老树。古道上，策马扬鞭一花甲老叟，瘦马踏破西风。眉宇间，意气风发，不让弱冠。过得巍巍关河，年华洗旧一腔热肠。江山多情旖旎，长亭短亭，曾送迁客王孙，朔风缠青衣。凭谁问，故人何往？唯此心还旧。
说是一场追寻，更像一场放逐。何世安到了一处山崖，下马后将瘦马放归荒野，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应当不是马儿能去到的。就地摆开那些个菜，他取出酒来为自己来上满满一杯，随后双手举杯，向夕阳郑重地一颔首。
“第一杯，敬皇天。何某苟活三十载，全是向天赊来的年华，故无敢负也。”
说罢，将杯中酒一口饮下。灼热之感从喉舌延烧到腹中，又不断上升，绯红爬上脖颈脸颊。他又倒了一杯，仍旧是像方才那样双手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