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老家，堕胎的女人要受惩罚(4)

事实上，你永远无法用常理来理解你在这里看到的人，我是说，我们看起来都很正常，在言谈举止上。但是总有一两个瞬间，你会发现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怪异之处，像我的健忘、西塔莎的皮上苔藓、西子诡异的兴奋点之类的，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我们很奇怪，但这没有什么不好。
“天，你的电灯又坏了吗？”西子走进来，她纤瘦的身影倚靠在门框上，在暗光里像一只鳞翅枯萎的蓝色蝴蝶。
“不，我只是懒得打开。”
西子脸上浮现出一个奇妙的表情：“阿蒙，我真担心，你有一天会死在这张床上，然后被虫子一点点吃掉。”
“如果这些白蚁食肉的话，”我想了想，“那估计你的担心会在下个月就发生了。”
她走进来，手里握着一瓶杀虫剂，红黄相间的金属瓶上是一只腹部肿大的昆虫图案，旁边绕了一圈鲜红的中文。我没上过大学，就连社区大学都没念过，中文对我而言更是宛如天书。西子曾无数次提出要教我学习中文，都被我拒绝了，我给出的理由很简单，我健忘又容易疲惫，掌握自己的母语都多亏了每天记录生活轨迹的笔记本，再多学一门语言，简直是一场针对我的灾难。

“但这样下去，你就要落后于时代了。”西子说，“别说交流，你连物资的说明都看不懂吧？你也不能总是叫我过来给你解释啊。”
西子说得没错。基地新建的前几年，运送进来的物资还非常充足，从食物到吃穿用度应有尽有，它们被包裹在缠绕着丝带和彩色包装纸的盒子里，每次接收物资都像在拆礼物，那时大家都兴奋又满足，我甚至在离海几千公里的基地吃到过新鲜的三文鱼。
可是后来，方舟基地就好像真是驶入了大洪水中的孤舟，我们被困在无陆地的海洋里漂泊，如一只无腿的、只能依靠羽翼挣扎着飞行的孤鸟。基地里的物资种类越来越少，运送周期也不断延长，要不是基地外看守的警卫没有半点放松，我甚至以为方舟基地已经被遗弃了。
据前段时间的新来者说，外面的世界已经被完全颠覆，美国在不久前发生了内战，两党控制的各州各自为战、坚清壁野，流浪人口每天都在以高速急剧增长。而亚洲各国已然凭借自己的完备的工业供应链和对外贸易崛起，成为世界舞台上日益壮大的新兴力量。现在欧美各国已经没有多余的物资提供给我们，整个基地主要靠着亚洲国家的人道捐赠维持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