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梦南醉（一）(10)

五.
他好久没有做梦了。
北醪狂今天像往常一样很早就醒了，但是不想挪窝，因为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次睡下，他盼望着再次做梦。再次做梦，做梦梦见那山外山的北关，做梦梦见那野远麦漫，做梦梦见那触碰不到、快要忘记的雪繁风悍。可惜，不再做梦了；可恨，很难做梦了。哪怕他无数次把自己灌得狠醉，也只是浑浊的昏睡，而不是清澈的梦扉。
再也回不去了。
过去的日子——不管是灿烂还是阴霾，只要是想回去，也无可奈何。似乎千金万金也换不回来吧，即使消耗世界上所有的财富。写不出以前的字了，诵不出以前的诗了，梦不到以前的人了。自己在哭泣时的那种悲伤心的梦也弄丢了。自己在兵荒马乱中弄丢了自己。
今天似乎是个大好的日子。
因为南家老爷在昨天就调走了将近十分之七的抗金援青霓的家丁，下令今天再抽走剩下的人手参加筵席筹备。好个南家，好个富贾！只不过是给长女摆个生宴就如此排场，他北家的阿姊北绮罗二十行笄礼不过是碰口酒肉就披甲上战场了。好像听说这个南家长女至今未嫁，一直拖到了今十八，这事让南家老爷比金兵进犯告危还急眼。为什么？大概是他又想套大鱼又想拉着线不叫饵走远吧。真想见识一下那个值得兴师动众的南家长女。

北醪狂翻个身打算继续睡:昨儿刚挫败了金的一大部分精锐，想必今他们是要重振旗鼓的。自己干脆什么也不想，跟着放松一点时间吧，大家都是人，留敌人一条活路，给自己人一条生路。虽然这样的好事不可能遇见罢了。
“报——！”北醪狂的营帐被冷风冲破，一个浑身泥泞的报信员礼也不行直接滚进来，打个挺站起。不过没关系，因为北醪狂已经下了令，一切汇报军情者都可以随时进入自己军帐而且减少任何无用的礼节。
“有密报说金人今天计划兵分两路进攻青霓城！”
“好。我知道了。”
“属下告退。”
兵分两路么……三个探子都这么汇报应该没错了。这也像那将领的作风。北醪狂有点犯愁，他倒是很诚实地承认这是他来青霓附近抗金第一次犯愁。他不愁战术和地形利用，只是当下兵力的流失让他无可奈何。再好的将军不可能自己上战场独自击杀百万军。他该如何解决两路军阻挡时的指挥问题呢？南家军里面基本上没有懂他策略的人，更重要的是都不听他安排。要是，北……不，他不可能在了。也不要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