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7)

人是脆弱的，动辄就是死生。飒望着老师匆匆走开，复看向仍然镇静的须，除了面色泛白没有任何波澜，甚至退回座位，就要重新坐下。瞬间明了少年故作的淡漠，飒想都没想，不由分说地拽起人就走。直到被塞进车里，须才反应过来似的，皱眉看着一并挤进来的飒，沉声问道：“你跟着干什么？”
“提醒你该做的事。”
“……不需要。”
飒微微哼声。
……
到了医院，须父已经抢救稳定下来。严重缺钾引发休克，连带一身衰竭的器官，肿胀的中年男人孱弱地躺在病床上，遍插的仪器轮番作响，难散的消毒水味穿过鼻管向胸肺渗去冰凉。须隔着玻璃窗淡淡看了会儿，才想起寻人询问，这才知道，本就长期饱受精神肉体折磨的母亲，不堪病危通知书的惊吓，也昏厥过去，正在别处病房治疗。
那可真是，分隔的相聚。须抽抽嘴角，谈不上悲伤，只有一种习惯的麻木和疲惫。医院来过太多次了，医生、护士认识不少，例行的安慰之后，紧接着就是劝勉，“快回家吧须须，医院有我们，你还在上高三啊，快回去好好学习备考吧”诸如此类。

天已黑透，他乖巧地听着，明明只是搪塞，却引来更多的同情和可怜。
“啊，这孩子好可怜啊，父母都那样，以后可怎么办啊。”
“就是，孩子命太苦了。”
“好可怜……”
那些话语快要贯穿他的耳膜，须不由冷笑，攥紧了拳，规规矩矩道别之后，疯一般地沿着空旷的马路奔跑，脑海里全是愤怒字眼，就快喷泻而出：
别TM可怜我！可怜？那只不过是站在甚高的地方，对不幸的人俯视啧声罢！仗着幸运，你们好闲的兴致！
他歇斯底里地跑着，肺里的气息却一点点被挤出散尽，呼吸就像漏气，喉咙火辣，他只好停下，扶着焦黑的电线杆喘气。直到背上被人拍了拍，他转头望去，才回想起还有这么个人。
“你还跟着我干什么，热闹没看够？！”
该知少年是不常锻炼的，飒追了他一路，还没怎么累，须却累到声线失稳。于是他好心替少年顺顺气，“华须须，你不值得人同情。”
他从头到尾只好奇少年的反应，一路盯着，倒也能分辨些隐藏和真实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