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5)

天早就磨磨蹭蹭变得全黑，恰巧是出逃的大好时机。路上，寂静无声，黑夜的黑承载着我向花红酒绿走去，也遇不得什么人，唯李老头不知哪里来的消息，在村西门口向我挥了挥手，就算是村里人对我告别了……
细细想来，这一切也已经过去了一些时日--距离离开那个村子，已经约摸两年了。我在城里找了个还算体面的工作，甚至交上了几个朋友，有了自己的圈子。除了那一口地道的，带着我们村乡土气息的口音来说，已大约像个城里人了。
可惜的是，我的安定生活却注定在那一天打乱了。
那是一个清晨，我正在租房里品味着昨晚的报纸--即使住进了城里，早起的习惯却是怎么也改不过来了--就听见门口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我跑去开门，迎面是一位风尘仆仆的老人，整个人分明写着焦急二字，一手扶着门框，一手却攥着封信径直递给了我。顺手接过了他递来的信，我才认出来者是谁，不由得一愣--这位老先生我早就认识，当初我刚来城里，就吃坏了肚子，又没钱去大医院，就听当地人说的，去了弄堂里的唯一一户私人症所，而王先生，就是里面的大夫。可两年不见，他又不是当初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这才一下子认不出来了。

“您先进屋说。”我刚握住门把手，他却已经回头走了，看那样子，似乎是急忙躲避什么似的，已是赶不上了。
我暗自奇怪，看了看手上的信封，是已经开过封的，才恍然大悟，对王大夫的印象也不由得骤降下来，怪不得他走的这么急…
我心中暗自鄙视那为老不尊的家伙，还是将目光集中在了取出来的信上：洁白的纸张上塞满了字，其中还夹杂着几个黑坨，大约的意思…就是村子要开始拆迁了，让自己回去把剩下的东西收拾收拾，但可气的是，落款人居然不是村长，而是东村的陈婶。
我白了白眼，但依旧把那封信折回原样，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独属一个人的清晨，安静且无聊，只有屋内的摆钟不知疲倦地发出声音，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将生活这单调乏味的东西也衬得有趣了。自己…好像很久没回去了。
心中涌上一丝酸楚，这是属于一个异乡人的自我感动……我走到街上，无目的地乱走，只是想把心里的那股迷茫撒开罢了。
也许是命运的指使，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那老头子的医馆所在的巷子。我大步向前，推开了那扇大门，可眼前的一切，我一生都没这么惊讶过。
医馆里的老头正坐在他那张四四方方的廉价木桌前，不断用手指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一个有些心事的人罢了，可站在他边上，才为他倒上一杯热茶的那道倩影，却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