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3)
周九良继续敲:“孟哥,是我。”
门里隐隐约约有细碎的响声,周九良退了一步,等着开门。门开了一条缝,孟鹤堂半藏在门后头,声音有些闷:“九良啊,什么事?”
周九良举了举手里的碗:“我妈让我给你送碗饺子来。也不知道你吃了没,尝尝我妈的手艺。”
孟鹤堂一愣,知道这是邻居的一片好意,侧身让周九良进门:“多谢阿姨,大年下的还想着我。我还没吃呢,正好饿了。”
周九良步子轻快,噔噔几步进了正房,把碗搁在桌子上:“有醋吗还,没了我回家给你拿点儿去?”又回头看了看孟鹤堂,“怎么灯也没点,灯油也没了?我一块儿给你捎过来吧?”
“不,不用了,”孟鹤堂站在门边,把脸完全隐没在黑暗里:“我等会儿点,你先回去吃饭吧,替我道个谢。明儿我过去给阿姨拜年,顺便给你派压岁钱。”
周九良没吱声,点了点头,打量了一圈屋子就出了门,却并没立刻走,站在大门口往回看。
对联和斗方已经写好了,摊在里屋炕上,他刚才看见的,却没贴出来。灯没点,饭也没做,哪像是过年的样子?
周九良吃完饭,左思右想,躺在炕上轱辘了两圈,还是借口放鞭炮,出门了。
他站在孟鹤堂家门口,犹豫着该不该来敲门——如果是父亲,恐怕是不会高兴这个时候有人来打扰的吧——父亲的沉默总是意味着他需要独处,即使是分别多年,他也依然能记起父亲紧锁眉头时眼睛里流露的痛苦与无奈。
他举起的手又放下了,正打算扭身回家的时候,门里传来一声轻响。这一点响动却像是一个开关,周九良猛地回身推开了那扇本身就没有上锁的门。等他站在了正屋里以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作为,但他一点儿也顾不得了。他急切地张口,一时有千言万语想要问,最后却只吐出一句:“……你怎么了?”
孟鹤堂在黑暗里惊愕地瞪大了眼。
“……九良?”
周九良摸索着划着了火柴,点起油灯。孟鹤堂并未阻拦,这让周九良心里略安定了一些。他扭头去看,发现孟鹤堂脸上泪痕斑驳。周九良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攥紧了火柴盒:“你家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