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剥削者的死亡(4)

该怎么形容他呢？
金黄的头发，高挑的身材，典型的欧罗巴人，棕色的皮质外套随意敞开，裏着羊毛的手套挂在上衣的口袋上；一双软踏踏的皮靴，似乎周身都磨掉了一层，露出粗糙的内部；造型夸张的背包里什么都有，巨大的地图、泛黄的牛皮本、奇怪的指南针和装满香料的布袋；还有身上裹挟而来的市井气息，引得周遭围观的贵族伯爵们一阵阵自鸣得意的怪笑。
“瞧瞧这是哪儿来的流浪汉？”
他抬起头，满不在乎的笑着，这个奇怪的年轻男子似乎有一副极为英俊的外表和一双奇异的蓝绿色眼睛————那是欧洲从那些掉落在渔船上的珊瑚尸体中才见过的颜色。
诡异的错觉蔓延开来，欧洲似乎从自己的胸腔中听到了几百年未曾有过的声响，穿过潮湿的街道，穿过狭窄的城堡，穿过灰暗的天空。
“咚！咚！”
“那其实也是一个有趣的年代，”欧洲撑着下巴，歪着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这片历史悠久的大陆，原来偶尔也会流露出少女纯真可爱的神色。“死记的黑色大地下是翻涌的岩浆，寒冷的长夜边缘，破晓的光芒蠢蠢欲动。”
“很好的比喻，”我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咖啡，“这么说来，您对资本主义先生是一见钟情吗？”

历史研究者原来也喜欢八卦，我暗自嘲笑自己，但真实的帷幔已掀开一角，神学枷锁下，懵懂无知的少女慢慢吐露心绪……任她把自己与资本主义的邂逅说得再罗曼蒂克一些吧！在我眼里，那人始终是一个花言巧语又狡猾残忍的欺骗者。
欧洲显然没有关注我的心情，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啊……虽然第一次看他那一眼确实很惊艳，但我并非就此爱上了他，”她顿了顿，“在此之前，虽然资本主义还远没有发达到足以与天主教廷抗衡，但当时的罗马城已四处散布着他的流言，宗教似乎对科学有着天生的恐惧。”
“他们说他恐怖，邪恶，是蛊惑人心的恶魔，而平民百姓更愿意称他狡猾无耻，道德败坏，荒淫无度。”欧洲笑笑，“新的东西总会给陈旧的秩序以恐惧，因为改变对于它们来说是致命的。不过平凡人的态度并非都是错的，来自遥远古希腊的人文精神，带着时代的伤痕，又被重新安放在黑暗的封建等级下，极端的思想生根发芽，把道德的丝绸连同神性的铁锁一同斩断。”
年轻的资本主义对金钱有着近乎疯狂的追求，发生一台永远隆隆作响的发动机，在所及之处疯狂的寻找着黄金白银，他又像一口永远填不满的贪婪的大布袋，找到金子，吞掉它们，在很短的时间内挥霍一空，又不知疲倦地奔向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