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歌（五）(5)

"你要死了，你知不知道！"船长的声音隆隆作响。
“知道。在这样下去，我确实要死了。”于秋实出奇地平静。
船长被他的平淡吓住了，有点不值所措。
“我问你个问题，要是有这么个世界，里面的一切都任你索取，你可以上天入地，你可以拥有你能想象的一切，财富、爱情、权力，只要一个念头便可以应有尽有，你会永远停留在那里吗？”
“假设不成立，不可能有那种地方，除非做梦。”
“恭喜你答对了，就是做梦。无限的可能，无限的世界，无限的金钱，无限的美景，仿佛任何事情只要能达到无穷大，都会令人向往。就好像是一场名为“我的世界”的游戏，我是上帝，是创造者，也是享受者。在这个世界里，不用担心被拒绝，不用怀疑人性，不必为生活奔波。可以切除人生中一切的负面，只留下美好的正面。”
船长这一刻竟不由有些沉默，于秋实此刻在他看来就像是沉迷于做梦的天真的小孩。过了片刻，船长说到：“可是，你会死的。”

“人，都会死，不是吗？”
“啪！”船长用力地甩了于秋实一耳光，生气地说道：“混账话，你要是不想要命了，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你知不知道，你所浪费的所有，你所认为的不值一提的东西，都是别人梦寐以求的！”船长眼中弥漫着泪水，大步向外走去。
于秋实躺在洞穴里，冰凉的地面丝毫无法抵挡沉沉的睡意。船长的话依旧振聋发聩，与那引诱他堕入黑暗的喃喃细语相对抗。不知为何，那个女孩的身影再次浮现，仿佛依旧在教室的黄昏下诵读《蒹葭》。
“没人知道吧，人如蝼蚁，我如浮萍，有谁知道呢？那些理想、那些美好、所有那些我想表达的思想，我想倾诉的风景，只能孤独地在黑暗处咀嚼。即便我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吧。”于秋实这样想着，沉沉睡去。
船长回头看去，黑色的怪物吞噬了于秋实的身体，然后融入在幽深的黑暗里面。他终究永远进入了梦的世界，在没有烦恼的天地里嘲笑着自己的天真。没来由的心悸将他彻底淹没，船长仿佛看到妻子暗黄色的眼睛，无助的绝望争先恐后向他奔涌而来。“不！”他突然大喊，这叫声撕心裂肺，连偶然飞过的海鸟都仿佛暂停了飞行。他疯了似的向黑暗深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