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捕手(14)

剩下的十分钟，又是一片沉默。我们谁也没说话，只是专注于眼前的食物。
她吃的很快。我还在喝汤的时候，她就端起碗筷，放进灶台上的轻型音波振洗器里，熟练地敲下几个按钮，银灰色合金外壳上随即亮起一圈红灯，仿佛夜晚高楼顶的航空障碍灯。我瞟了她一眼，她背对着我，纤细的腰身在T恤衫下隐隐若现。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貌似正捂着脸。
像在哭泣。
我把洗净的餐具从机器里拿出来。她倒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几绺碎发遮在疲倦的眼帘前。
她睡的很静，很沉，像婴儿一样蜷缩着身子，合十的双手枕在头下，美丽的面庞显得更加娇贵。
我望着她，不禁好奇起她的记忆。
她一直在隐瞒着什么。我从背包里掏出操控台，犹豫了一下。
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但我实在太想知道她的秘密了，她的过去，她的回忆。我咬紧牙关，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仿佛它要挣脱我的身体一样。
见鬼的，我控制不了这欲望。
我终于放弃了抵抗，转身把卷曲的导线一点点捋直，再将圆盘状的同步效应器小心地放在餐桌上。得亏房间不大，这样小功率效应器便足以支撑记忆同步。

我插好神经导线，将入耳式操控台固定好，坐在一旁的餐桌边。当我正要伸手去够效应器开关的时候，她的身子动了动。我顿时僵在原地，手悬在半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就像今晚在住宅区时一样。
好在，她只是翻了个身，接着又静静地睡着。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伸了一半的手碰到了半圆形开关，随即用力按了下去。
疲倦，苦涩。
像潮水般涌来。
她的记忆，我的梦，交织在一起，像黎明前沉寂的雾霭。我看到过去的往事，像破碎的洋娃娃一样零落一地，大脑自顾自地做着蒙太奇镜头。
我见到了那间熟悉的院子，父亲挥舞的皮带，和母亲的泪。
不，离开这里吧。去她的世界。
我在一片模糊中挣扎着爬起身，眼前是一间古朴的书房。桃木桌，百叶窗透出鸟的鸣叫，一张大号书法作品，我看不懂，或许是草书。
神户科工。我的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
父亲会在每天下午三点来接我，从不迟到。
父亲？不，她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