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的体验》读后感——背负着伦理十字架的沉重肉身(3)
是救还是不救?这个问题牵扯到两个方面,道德与生命。
波兰电影《十诫》中的瓦伊达在她的伦理故事中经历过略为相似的选择。导演基耶斯洛夫斯基探究的问题是:在垂死的生命和新生的生命间,选择哪一个才是道德的?而大江的问题则是:一个尚未拥有感觉和意识的新生命,在生死问题上如何能与正常人一视同仁?前者关乎选择,两个机体功能全然相异的生命在价值上是等价的;后者则后退一步,着眼于选择的依据——也就是生命的定义本身。医生在救护车上对同行的鸟发问:“你认为植物有痛苦吗?你觉得植物般的婴儿会有痛苦吗?”这正是对生命本身的追问。如果以世俗道德去评判,选择婴儿的死如杀人般残酷,但如果站在婴儿本身的角度来看,他的身体并不会在通向死亡的道路上感知到痛苦。而倘若他死去了,还会将一个男人从命运的监牢中解放出来。生命的重量在道德和现实的世界中呈现出倒错的状态,这种倒错的矛盾,没有任何人能够解决。
于是,在生命重量的困境之外,另一个瓦伊达式的困境出现了:相对于梦想而言,放在天平彼端的植物般的生命何以更为重要?道德的世界中没有梦想的容身之地。鸟不像瓦伊达需要在道德内部做出选择,他所面临的,是在道德和非道德之间的抉择。但问题恰恰在于,给事物的存在目的划分等级秩序的道德如何确保它的正当性?衡量价值尺度的绝对标准又在何处呢?
当上帝被宣判死亡之后,唯一的真理消失了,遗留下来的仅有被分割成无数矛盾的相对真理。正如米兰昆德拉所言,现代纪元进入了极限悖谬时期,存在范畴的含义被全然改变。正是在这样一个时代中,道德变成了全然私人性的问题,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架衡量道德尺度的天平。文中有两位对鸟进行道德评判的局外人。一位是巴尔干半岛某小国的驻日公馆使员,也是和鸟同属斯拉夫语研究协会的同事戴尔契夫,另一位是他的大学同学女制片人。前者因为爱情而不顾自己的身份与立场,离开公使馆和一个日本女友住在一起,后者则自命不凡,自认为是朋友们的守护神,却不知已被所有人厌恶。他们的反应有关个体的在世性情,按海德格尔的话说叫现身情态。个体性情是个人的生命感觉和态度,决定了一个人只能这样生活而无法那样生活。戴尔契夫批判鸟的利己,却没有看到自己因同样的“利己性”而在国家层面犯下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