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飒/飒十】少年青衣(13)

这回京城来客，说起飒的情况，确实是既敬又怕：
“那天是在戏馆，是十爷你旧宅改的，戏班子去年搬到那去了，我也给他们筹了笔钱，台柱子当然是立风了。可惜他们也赶上世道，刚迁了大台子不久，倭人就开进城来了，挤进去非要让头角出来唱戏。然而，你猜怎么着——他们在外面挤的挤嚷的嚷，司令官拔着刀说见不到先生的人今天就要让班主人头落地，立风先生一出来就都傻了，他留须了！”
“啊？”
“他就站在楼上，把班子护在后面，迎着刀就上去了。司令官倒是不知怎么收敛起来，后来领着人走了。”
十爷不语。
“后头大家就没在戏馆见到他了，不过有人在京城碰见过他，也没穿长袍，改穿的西装，倒还精神，也一直有胡茬了。虽说佩服，但他可是天下名角，这把嗓子不唱了，实在也可惜，唉！”
“他……不唱了？”
“是，没见着他上台了。不过，好在戏馆还在，留了些新嗓子。有人还打听他好像和洋人走得近，没想到先生还懂洋文，总之好像倭人后头也没在习惯闹事，大家都愿意去那看戏。”
十爷夜里点了根烟，他房间晚上向来无人打扰。这事情折磨了他几个晚上，觉得不行，到底还是要走一趟京城；局势越来越紧，风云不定，再拖下去，以他的身份恐怕就再不可能和和平平地进去一趟了。

这次准备速去速回，动静很小。十爷也穿着一身久不穿着的装扮，长袍披风戴着帽子，边认着路边往以前的宅子走。街上仍然到处是走卒小贩，卖着零食日货小玩意；四邻的店铺有变的，多了些玻璃橱窗和西式门檐；还有些可疑的作布衣打扮的眼睛，十爷一眼认得出来，但自如地走着，沿着旧路家去。
走到宅门口，这里已挂了戏院的匾。大厅也改了戏院的客厅，借楼搭了戏台，建了两层客座。那处可堪观瞻的楼梯上面就是雅座……怎么着，有人下来了。
“哎哟，爷，今个还没到点呢。您且到前头坐坐，我给您倒茶来吧。”戏班的人说着便把十爷好声好气往外招呼，十爷只笑了笑。
“不急，我只是回来看看我家。”
门房没反应过来。
“阿三，怎么有客这时来了吗？”有人又从上面走下来，后面跟着个已化了脸的小子。
十爷也仰望起楼梯上那个人来。楼梯上的飒也收敛了笑，虽然胡子没怎么留，但确实能清晰地看见青黑色；也确实如人所言，穿着新式人物常穿的衣服——十爷原本平日里常穿的西服，前额的碎发已有些遮着眼睛，并且烫过了，打理得还是很好。不过，笔挺的身姿，规矩到随时修整的手指甲尖……又并没有变。他的样子总是在十爷的印象里能翻出新花样来，却不至于断裂成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