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症漫记(3)
手稿上继续写到:杜子春戴着一顶女人的翻檐遮阳帽,把身体隐藏在白色的T恤和藏青印花的七分裤里,活脱脱一副怪人相。表弟在他身边,嘴里说个不停。“我问你,煮熟一个鸡蛋要一分钟,那煮十六个鸡蛋要多长时间?”表弟问了很多遍,但都无异于黑猫跳进暗夜,除了他自己,谁都没泛起一点波澜。他却很开心:“你们好笨啊!”杜子春知道他想要的答案,但依然希望告诉他,一块冰融化只需要一分钟,一座冰山融化却不可能如此。所以杜子春作为进入他世界的唯一来客终于开口说话:“唉,我不知道哇。”表弟更开心了:“当然还是一分钟呀!”杜子春挫败了,因为他不知道现实对那个孩子究竟是一种美的赠予还是像他自己的穿着一样,是一种怪诞的压迫。
这一路上表弟问了他许多事情,但在他看来都与那个“鸡蛋问题”相差无几,他似乎认定这是命运赐他的一场意外中伤。面对那些问题,他的回答要么是“哦,我不知道哇”要么是看着表弟的快乐再感受自己的挫败然后一阵阵的深思。他想,如果他小个十来岁应该会毫无顾虑的回答出表弟想要的答案,但现在他不能。这里一面是现实一面是童真,一位他得罪不起一位他不忍伤害。
看到这里,我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这个杜子春就像是我自己——在将近正午的时候突然醒来,就像一开始的那样,我突然被弃至人间。我观察世界,然后开始在现实、幻想和猜忌中徘徊,终于无果。我发现,或者以后的某一天我会发现,光脚的情趣无法支持我在世道浇漓的沙砾上行走,而穿鞋的束缚和自我封闭却从来让我唾弃。也许我是一条鱼,属于浅滩的细沙和海草的鱼,虽然这样很方便给人捕了去然后蹂躏致死。罢了,越想越离谱,还是继续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