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北】出塞（下）(3)

展开卷轴，玄戈才明白其中深意。
这个国家早病了，世家门阀互相倾轧，庸官小吏贪赃枉法，眼看要腐烂到根子里。但父亲却一直温和处之，难道就是在等这样的一柄杀手锏一网打尽？这字里行间都是世家私通西虞的罪证啊，这便是云无月的“聘礼”？她把夜长庚带来天鹿，是示好吗？她会默许对夜长庚的稽查甚至拘押？
对于他溢于言表的质疑，皇帝从容道：“几年间，天鹿的骨血就这样被蠹虫吸走了，可西虞也是一样。此次，他们把自己腐肉掰开暴露出来，我们也不吝于帮忙割上一刀。”
“明知是借刀杀人，我们也甘愿做这把刀？”
“夜氏势力，半数已被摄政王暗中收买瓦解，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父皇，您没说服我。”玄戈摇头。
“僵局总要有人去破，这是个极好的时机，值得可能带来的损失。更何况哪怕天鹿还能拖下去，寡人却拖不下去了。至少，寡人还在的时候，便为你们多除些杂草吧。”
老皇帝说到这里，语气流露了些孺慕之情，更深处的埋的则是对帝国无声的守护。
这忽如其来的坦白像道光，让玄戈终于看清君父的脸。他仿佛看见一人的巨影立在莽莽荒原，那是孤独支撑了一个时代的影子，是自己要亲手重新扶起的旗帜。

看儿子恢复了精气神，皇帝转了话题：“转眼弟弟都要成亲了。你这当哥哥还没个中意的人选？”
“也许，再过几年吧。”
“天意难测，有朝一日你若有事，天鹿何以为继？”
“天鹿很幸运，它原本是有另一个优秀继承人的，是有人偏要赶他离开权力中心。”
“玄戈，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惦记那个'双王共治'。也罢，想做什么我不愿再拦你，只望你记得什么才是第一位的责任。忘记责任的君主终有一日会被责任反噬。”
玄戈陷入了一种压抑到极点的激动：父亲竟还记得他“双王共治”的那个隐秘理想。这几乎是父亲第一次认同他的意志。他握紧拳，对父亲长长一拜，重重说了声：
“父皇放心，儿臣不敢一日或忘。”
出了紫薇宫，玄戈剪直上了凝月坊。
那边宴饮正盛，歌舞正浓。宾客虽只二十余人，也于夜色中点成一片光明，更有香扇和冰盒伺候着。为着融洽气氛，也未划分主宾落座。
熬过前七日严正的会谈，眼见国婚八字也有了一撇，众人松弛下来，围着一席滇池野味跪坐，面前铺一张桌几，伸手就有天鹿最好的烈酒，佐以缅甸购来的灵猫香，更有热情的舞姬曼舞于侧，让人几乎醉在醺人的暖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