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十三转》—毗陵闲话（上）(5)

常州宠溺地单手抱起女儿，亲了亲女儿白嫩的小脸蛋，又为妻子掀起车帘。
“天宁一点都不乖，都不去宫里看祖母，你祖母可说了，若是下次还不去，她那儿的糖蒸酥酪便再没你的份了。”武进捏了捏女儿的脸蛋，半玩笑的嗔怪。到底是知女莫若母，一提及糖蒸酥酪，便慌了神。一张笑容洋溢的脸蛋皱成一团，小胖手不知不错的拽着宫绦。“啊……祖母上次还说宫里的酥酪都给我的……可是，可是我不想寅时起床呀，这也太早了吧。阿娘，能不能跟祖母说说，我们下午再去呀。”
武进一时哭笑不得。童言无忌，可天宁是嫡亲孙女，再是贪睡贵妃也只会宠溺一笑，自己这个不起眼的儿媳妇，一旦迟来却是大大失礼。这话却不能对女儿说。“偏就你这样。成日只想着吃与睡，非叫变只小肥猪不可。你瞧瞧人家崇安，才长你半岁，如何便是礼数周全，落落大方。不说别的，只说这点年岁，便开了蒙，识了许多字，日后必然是要入天一阁读书的。再往后，超过你南通姑姑，也说不准。”
“我才不是小肥猪，爹爹，阿娘又笑话我。”莫名受了母亲一通数落，天宁委屈巴巴的向父亲撒娇。说着，泪珠啪嗒啪嗒湿了衣襟。
常州忙哄女儿“天宁不怕，别听你娘胡说，她那是吓唬你呢。咱们天宁是常州府唯一的小郡主，是最独一无二的，做什么与人家比。再说，你日后有爹娘教导，舅舅还是探花郎，怎么去就比不过人家了。”抽出巾帕，拭干女儿面颊上的泪水。“先去擦擦脸，晚膳后爹爹陪你拼恐龙骨架。”“好。我要拼霸王龙。”小孩子的烦恼来去极快，恐龙骨架更是吸引人。天宁遂满意地跟乳母回去，临走，还不忘朝母亲扮个鬼脸，“略～略～略～”

（四）
“你惯会宠着她，叫她越发不知轻重。遇上不遂心的，或撒个娇，或掉两滴眼泪，这些小伎俩焉能用一辈子？也就你吃这套。”看着女儿离去，武进推了丈夫一把，埋怨道。
“你也忒苛刻了些，三四岁的小孩子，贪吃贪睡些又如何，难不成非得逼得小孩子失了天性，暮气沉沉的才好？”常州向来是宠女儿的，什么学业仕途都是次要，只愿女儿过得舒心便好。
武进却不这样想，父亲任国子监祭酒，不知见过多少纨绔子弟，不学无术，靠着门荫补国子监生员，实在是败坏学风，叫人深恶痛绝。就丈夫这有求必应的模样，自己再不好生约束，若女儿也被宠成那样，实在不敢想。“话虽如此，到底也要明事理，辨是非才是。若一味地由着性子来，岂非与那纨绔子弟无二？”忽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放下手中随意翻动的南田画集，转身向丈夫道:“说到天宁入学，我正欲和你商量，开蒙什么的我们自己来便好，先叫她在家塾念几年。过不多久，咱们总归是要就蕃的。到天宁十一二岁，我欲意叫她进前黄书院，等过了府试，再……”
常州听的专注，知道提及“前黄书院”，确实眉心一紧，未及妻子说完，抢先道“咱们自己延请名师，或是叫天宁跟着崇安入天一阁不好？为何非去前黄？那儿虽素有嘉名，教谕也算不错，可到底只是一座乡学，学生中不少寒门子弟，地方又偏僻，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