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克残片之七(2)

“到底在看什么，一天到晚都待在这里。”身后响起秋日晴空般爽朗的声音，还传来一阵隐约的水果甜香。
声音的主人背向城堞，以完全不像王该有的随意姿态靠在我右侧，可即使如此，谁也不可能因此错认，这个人就是具有这样的存在感。
因为完全不耐热，他身上的白色的短卷衣只是松松地系住，基本上没有多少布料遮蔽身体，肩背部裸露的肌肤突然大面积接触温热的石壁，想必不会太舒适，两道锋利的细眉有一瞬间蹙紧，但很快又放开了。
王高高举起左手伸了个懒腰，几乎要滑落下来的卷衣的左半边，顺着他的动作重新滑回肩膀上，手垂下来的时候，他把什么送到嘴边啃了一口。
初次见到的果实应该是被掰开的其中一半，金黄的碗状外皮里装盛着鲜红的果肉，鳞片一样折射着细碎的阳光，好像里面蜷卧着一只红色的蛇或蜥。
“今天到达的商队献来的石榴，还算是能吃，尝尝看。”不等到我眯起眼睛细看，那半颗果实被递到面前。
成百小巧的果粒密匝又规律地排列在里面，被外皮紧紧裹住，几乎会被认作是一匣子精巧切割的方形红宝石。边缘的几粒宝石残缺了，留着齿痕，正从中流出透明的浅红汁液。离得近了，能闻到除了甜味以外的微酸，这甜味不像葡萄那般醉人，也不像椰枣那般绵密，本该是头一回闻到的甜味，不知为何牵动了熟悉的感官体验，让我想起某个仲夏夜，想起呼唤我名字的一声轻叹，倒映着我身影的一颗眼泪，以及在我后颈刻下星辰轨迹的一枚指纹。

摇了摇头，甩开再也不可能回去的那个记忆，从王手上接过来的果实沉甸甸的，果皮外部微热的体温融化在手心里，转成属于果物的清凉。仔细打量，果粒之间还穿插着白色的薄膜，将内部分隔成不同的区块，每一粒看似透明的果肉中，其实存在着极细的纤维结构，将折射进的阳光丝丝缕缕困住，最终收束于中央细长的种籽。
“啊，这真像……”视野不知不觉陷落进这红色迷宫，接下来想说的话，究竟有没有说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