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天津卷 · 落日交响曲(3)

——我住在您老人家的楼上。
我不由得提醒了一句，随后便后悔了，也许让一个老头保留他对自己记忆力的信赖是一件好事。
——你来找我，是要······不会是街区又要让居民签字吧？
“你‘是’记者，该采访采访你的邻居了。”“心灵感应”又在小脑里指挥我说话。
——我来采访一下您老人家，采访采访您的“峥嵘岁月”。
老人没有说话。沉默良久，在我感到我是不是应该拿起包跑掉的时候，“我姓雷老头”站了起来，转身走进卧室。
——小伙子，来。
“我姓雷老头”的卧室与客厅一样乱，狭小的空间里塞了不知道多少旧物件，陈旧落灰的味道与老人的年纪颇为相称。
就在这种落满灰尘的环境中，有个桌子和桌子上的盒子却意外地干净。“放心，看起来‘我姓雷老头’知道，桌子不收拾是要得尘肺的。”老人走到桌前，拿起那个干净到反光的木头盒子，打开，拿出一件亮闪闪的铜管乐器，尽管一看便知这乐器年代久远，但是表面的光泽证明它的主人仍然每天抚摸它。
——我没什么可采访的，要采访的话，你就给它拍个照吧。

“我姓雷老头”在笑，与其他老人的笑略有不同。“他笑得很年轻，可以看出来他很骄傲，为他手里的东西骄傲。”
那是一只小号，像一个小太阳，号管上的细小划痕使它看起来比太阳更加沧桑。尽管满是时间的痕迹，小号仍然不懈地反射出黄铜色的光。十几年前我刚搬进楼使，还能听到“我姓雷老头”在楼下吹他的小号，就是这只——“落日”小号。近几年也不曾听到他的号声，想必是衰老的肺活量拖了后腿。
——这是我从苏联带回来的老家伙喽，当年偷运进苏联的，牌子叫······叫······
——“落日”牌。
——诶，对，对，就是“落意”，当年可是西德偷运来的名牌货啊，质量没的说······
“战后德国没有这个牌子，‘落日’，也没有什么‘落意’牌，这个小号说不定产自菲律宾。”
尽管时间久远且无关痛痒，记者的职业病还是让我不禁想问一下“偷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别问，这老头话匣子一开，就关不上了。”
很遗憾，冲动使我没听从“心灵感应”的劝告。
——为什么是“偷运”啊？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