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天津卷 · 落日交响曲(2)

小社区盖在城市的边缘，对面就是棚户区——拆了一半就因为疫情停工的棚户区，棚户区里可悲的人挤在临时运来的集装箱里，等待疫情的过去、新家的到来，当然，也在等他们烧的那壶水开（“至少别人喝的水很清澈，你看看你喝的什么东西。”“心灵感应”又发表了它对于我那杯咖啡的看法）。小区里生活的人大多也处在生命的边缘，与这个老街区一起经历时间碾来的砂轮。
这个街区的住户好似从来没有与外界流通过，十几年来还是同一批老人住在这儿，只是人数越来越少。这里是一个临近闹市、嘈杂喧哗的“世外桃源”，几年前的那个恶毒的谣言在某种层面上真的成了现实（大约三四年前，有个穿着灰色大衣带眼镜的中年男人声称这两栋楼会因海平面上升而成为孤岛，楼里仅剩的几个年轻人便筹钱买下了三艘皮划艇。“你早就该发现那个中年男人是个卖皮划艇的。”“心灵感应”永远都忘不了我小小的失误）。
小区里的老人都在楼下遛弯，边溜边说商店里的米价面价。
“顺便还要夸一下别人家的狗长得真漂亮。”“心灵感应”总是发现生活中无关紧要的事情。
遛弯的老人像是楼里的全家福，形形色色，各式各样。

“少了一个人，你没发现吗，穷记者？”
确实，自从疫情蔓延到这个海滨城市，我就没在遛弯的老人里看到“我姓雷老头”了。喝完我没滋没味的咖啡，我到二楼，敲响“我性雷老头”家的破门。
尽管他就住我楼下，我对这个“我姓雷老头”的印象却不深，大部分关于他的事情，都是从那些张奶奶王奶奶那听来的。
“我姓雷老头”不姓雷，姓李，好像有一点轻微的老年痴呆，面对陌生人就支支吾吾的，像个不擅交际的小孩。这种模模糊糊、支支吾吾的说话方式，使他在别人问他名字的时候，只能用他浓厚的口音，颤颤巍巍地说一句“······我姓雷”。
过了一会儿，“我姓雷老头”便开了门。不出我所料的，他穿着一件短袖上衣，一件灰色针织衫和一条年代久远的黑裤子——非常典型的中国老人居家形象。我在对他的称呼上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放弃了叫他“雷先生”的想法。
——您好，李先生，我是······。
——诶，你好，你好。你是······呃······十几年前搬到我楼下的那个小伙子，诶，对吧？进来坐，赶快进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