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终将消弥于大海(5)

但谁也不知道，她会在无人的深夜偷偷跑到海滩，望着美丽的星夜、深邃的大海发呆。清凉的海风掠过脸颊，她可以趁机会大口大口地深呼吸，想象自己是一只浮到海面换气的海豚，然后对着大海哈哈大笑。她很珍惜这短暂的时光，享受着只属于自己的瞬间。
“一个女娃子，考大学？会认几个字了不得，老子最多供她读完初中！”阿力脾气暴躁，指着阿漂的鼻子大吼。
那时，路璐正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所以对父母因为她要不要读高中的争执并不知情。
“阿力，其他任何事我都依你，就这件事绝对不行！”阿漂一字一顿清清楚楚，丝毫不退让。
阿力因为恼怒憋红了脸，扬起手臂就要打她，但这动作却停在半空，他从没见过妻子流露出那样的眼神。
仇恨，绝望，决绝。
“你打啊！打啊！不让璐璐高考，你今天就是打死我也没用！”阿漂死死盯着阿力，像一名视死如归的战士，女人的强大，总是因为孩子发挥得淋漓尽致。后来路璐就一直读到高三，为了给路璐凑学费，阿漂卖掉了母亲给她的手镯，阿力再怎么不情愿，只能同意。

有关妻子的回忆在阿力眼前一幕幕播放，他的表情逐渐凝重，想起曾在电视上看到的，那只在马戏团里受尽虐待暴走的大象。
五
我要结婚了，爸爸。
原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喊你父亲的，但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们总要向前看不是么？
妈妈当初的话是对的，所以即便她离开的那天晚上我也拼命学习，我一定要考出去，离开这个小岛。后来，我在远行的火车上遇见一位送孩子读大学的母亲，眼泪突然像决堤一样，我讲不出话，就一直哭，任凭他们怎么劝我也没用。
我想，我终将带着妈妈的意志，在这广阔的世界好好生活下去。
当然这些事，这往后所有的事，包括勤工俭学为自己赚学费等等，你都不知道。自从离开的时候，我便决定忘记自己前二十年的一切，当然也包括你。但哪有那么容易，我始终忘不了那天你回来时落寞的模样，我不停问妈妈呢妈妈呢，你拖着沉重的躯体，一句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