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青】三天三夜(7)

这种事开了头就难以掐尾，他们毫不避讳地以对方恋人的身份自居，他们或许最初的时候谁都没有把这感情当真，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他们是如此相爱，却也并不完全坦诚地相爱着。
他们不主动提及过往留在心间的一道道沟壑，王也偶尔在诸葛青独处的时候会再度看见那个冷漠的眼神，他当然明白，诸葛青与他在某些地方从未合拍过，他不知道诸葛青在彷徨的是什么，他们都有太长的时间去探究一个问题的答案，一次次的内心追问，得到的不过是一次次的怅然若失，于是没有人再愿意过于善感，某种程度上来讲，怀着对永生的厌恶的他们，如今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不过是得过且过。
The Second Day.
【悲观者求生。】
诸葛青已经忘了这是他一年来第几次外出参加葬礼。起初他只是和王也打声招呼，便跨越千里去完成一场永久的送别，而现在，他好像必须得有一个人在身边陪着他他才能完成那一场仪式。此时，诸葛青和王也在飞机上跨越重洋去赴诸葛青口中的“最后一场葬礼”。
他拥有一个木质的欧式雕花盒子，里面摆放着的都是大约一根手指粗细的玻璃瓶，瓶内装着的都是泛着微光的特殊物件——羽毛、宝石、甚至是牙齿等等。那些小物件来自他在世界各地认识的不同的朋友们，狼人，女巫，理所当然的还有人类。他的朋友们给予诸葛青属于自己的东西，诸葛青便找了其中一位女巫朋友，将它们与其主人的生命力相连，只要他们仍然活着，瓶子里的光就不会熄灭。但也不是不会熄灭。那个盒子里面的信物在此之前早已熄灭了大半，而这一年里头，它们熄灭的频率比之前集中得多，一开始诸葛青以为他的朋友们前后遭遇了什么不测，直到他不停地出现在葬礼上，看见遗照上好友老去的容颜，他才猛然惊觉，他的朋友们并非遭遇不测，只是寿终正寝。

除了他们——身怀着永生的恩赐或者说诅咒的吸血鬼，人类和女巫、狼人这两类非自然生物都会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生命的尽头，对此他无能为力，着实讽刺，世界上最强大的永生怪物，对着“人”的衰老与死亡束手无策。其实也并非无策，他可以将他们同化，他们当中诸葛青相信有人会愿意这么做，可是他自己并不愿意。
他太了解转化初期时需要经历的一切苦痛，对血的渴望、被无限放大的恐惧与悲痛，转化完成之后要面临的永恒孤独，他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好友的死亡，他或许会出现在那个人的葬礼现场，带着无法消除的缅怀与遗憾还有悲伤，久久注视着遗照上老人慈祥的面容——老人也曾像他那般年轻，如今只能从照片上依稀回忆起他青年时的模样。那张衰老的、属于他曾经好友的脸和他不老的容颜之间，有着注定没办法填补的沟壑，他透着黑白相片追溯他们之间的往事，友谊总是令人难忘，他又记起了好友生前的音容笑貌，而现实留给他的只有周而复始的生离与死别，当人与事都成了黄土一抷，葬在了时间的长河里将他远远抛开，他仍然站在原地，年轻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