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终逝,春必至(4)
这些日子里,我渐渐觉得野兽和传言中的“罗刹”不同:这头据说残暴嗜血的凶兽,却让我觉得安心而可靠……而且它很美丽。它的毛发是淡淡的金色,但不是一种暖色,那不是我久违了的阳光的颜色,细密柔软的触感却给了我些许暖洋洋的安慰。它的眼睛也很迷人。尽管紫色的瞳仁总是带着一丝饥饿,但当它们忽闪着与我对视的时候,我却能从那两只水汪汪的晶球里读出温情和关心……我能感觉到它在乎我。它喜欢我抚摸它藏在绒毛里的耳朵,当我轻轻搔弄它下颌的时候,它会享受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靥足的轻哼。晚上睡觉的时候,它习惯被我搂住脖子,让我钻进它暖烘烘的肘弯里,拿它的肩膀当枕头。
和野兽在岩窠里被困到第四天的时候,风雪还没有一点儿要停下的意思,我的干粮却耗尽了。干燥阴冷的石头堆里,我们仅剩下一只松鼠能当口粮……如果对方的血肉不算的话。
长期颠沛流离的贫困生活逼着我对饥饿的耐性提到了极限。野兽的生存本能应该也够它在没有补充的情况下活过几天。仔细考虑过后,我把松鼠藏了起来。
在冰原上食物的缺乏意味着失温,继而带来的结局便是低体温导致的疲倦和冻死。但比起这个,更令我担忧的是每晚将我拥入怀中的野兽——它眼睛里的饥饿感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明显,它喷在我身上的鼻息也渐渐急促起来,并且再也无法藏起其中贪婪的味道。
我靠洞穴里早已枯死的地衣又支持了四天,这期间野兽则除了一点儿雪融水外什么也没吃。令我担心的事情最终并没有发生,虽然在睡梦中,我偶尔能感到有一条湿软的舌头在舔我的脸颊,但太阳再一次升起的时候,那头野兽已经连含住我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我抱住野兽的身体的时候,我发现它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温暖了。我把头埋进它的前胸,耳边的心跳声还在,却相较以往低了很多,而且节奏有明显放缓。
日落之前,我收集了一堆够自己再吃三天的地衣,然后费了好大力气终于用两块石头擦出的火星把他们点着了起来。就着这丛随时可能熄灭的火苗,我把藏起来的松鼠烤熟了。骨瘦如柴的松鼠身上没什么油水,但脂肪被火燎出的焦香味儿在洞穴里弥散开的时候,我能明确地感觉到落在我后颈上的视线在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