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埃里奇·赞之曲（The Music of Erich Zann）(3)

从此之后，“我”每天晚上都能听见赞的演出。这一直让“我”无法入睡，但赞的音乐里透出来的离奇与怪诞却始终在“我”心里萦绕不去。“我”对艺术一无所知，却仍能肯定赞所演奏的和弦与“我”以往听过的音乐没有丝毫相似之处。越是听他的演奏就越是入迷，“我”甚至觉得赞是个具有非常独特天赋的作曲家。直到一周之后，“我”决定去认识认识这位老人。
某天晚上，当赞从剧院里回来时，“我”在走廊里截住了他，述说了“我”想进一步了解他，并且在他演奏时在旁聆听。赞是个矮小、瘦削、有些驼背的人，头几乎完全秃了，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和一张怪异的、有些像是萨特的脸孔，穿着寒酸的衣服。刚开始的时候，“我”的话似乎激怒、惊吓到了赞，但最终赞被我直白的友善所感动；赞不情愿地示意“我”跟着他，一同爬上那座黑暗、摇晃、吱呀作响的阁楼。这座陡峭的人字形阁楼上有两间房间，赞的房间位于西侧，这间房间由于赞极端简陋而且疏于管理，显得更加宽敞。房间里只有一张狭窄的铁床架，一只邋遢的脸盆架，一张小桌子，一张大书架，一只铁乐谱架，以及三把老式的椅子，盖在乐器上的防尘布胡乱地堆在地上；墙上都是裸露出来的木板，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让这地方看起来更加荒凉，更加不适居住。埃里奇·赞的美妙世界显然都藏在某些遥远的想象世界里。

赞在示意“我”坐下后，关上了门，插上了巨大的木制门闩，然后点亮了一只蜡烛，用来弥补他随身携带的那只蜡烛所散发的微弱光芒。接着，赞将虫蛀过的盖布从低音提琴上挪开，拿起了低音提琴，以尽可能舒适的方式坐下来。没有使用乐谱架，凭着记忆开始演奏。接下来一个多小时里，“我”沉浸在赞创作的旋律中；那是一种赋格曲，中间夹杂着不断重复、极具迷惑力的章节。对“我”来说这里面显然缺少了某些东西——在其他时候里，“我”待在下方自己房间时，曾听到过一些更奇异的曲调。
“我”记得让人难以忘怀的曲调，那就仿佛是经常在对着“我”哼唱或对着“我”模模糊糊地吹着口哨一般，当演赞最后放下琴弓时，“我”便询问是否能演奏一些这样的曲调。当“我”这样要求时，赞那张满是皱纹、仿佛萨特般的脸上失去了演奏时一直表现出的厌烦与平静，并流露出了搭讪时所表现出的、混合着生气与害怕的奇怪神情。有一会儿，考虑到老年人多少会有些反复无常的情绪，“我”想要尝试说服赞继续演奏；甚至试着用口哨吹出一小段过去夜间曾听到过的旋律。赞认出那哨音后，脸突然扭曲起来，流露出一种完全分辨不出是喜是怒的神情，很快“我”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同时赞修长而又瘦骨嶙峋的冰凉右手堵住了“我”的嘴，阻止“我”粗劣的模仿。接下来，表现出了更加古怪的举动，仿佛像是害怕会有什么东西从那里闯进来，受了惊吓般瞥了一眼唯一一扇被窗帘遮着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