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2)
“快一点,瞧你,像病恹恹的老头。”我呼唤他。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神只接受所谓绝对纯洁无瑕疵的使者。它为什么不因为人有理智有智慧而保护我们不受恶魔的侵扰?故意让巫女在示神日吸收昙花的香气,陷入婴儿般迷惘无知的状态,把人类包装得虔诚又纯洁,以此来取悦众神,那不是欺骗吗?简直就像某种诅咒...”
这个傻子。我想,阿凑也许是想说,众神有意回避人类内心黑暗的一面是荒谬的,如果它们基于人类血液中的勇敢和智慧高于残忍和愚昧这一事实而与人类合作,而不是奖赏伪造出的纯洁,会好很多。我知道阿凑其实对那个小巫女的灵魂抱有踌躇的期待,他不会因她出生便注定成为巫女而不满,但他一定多次幻想过她不吸入花粉而直接去面见众神的可能性。
“可别张扬。”像是有一百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一样,他的肢体神经质地乱动。
他陷入了同情,对这个作为无垢巫女取悦众神的平凡女孩的同情。“一想到最智慧的神审视陷入一无所知状态的我,虽然无法回忆,也的确是叫人害怕。”阿凑曾经向我如此转述她的软弱。我不会轻信,就算幼稚如那时的我,也知道他其实在享受这样的同情。
我想不起他是否向我补充过以下对话:“我时常哭,凑,因为我讨厌那些绑架我的花。就像雪融在手心里,而我的身体被在我回忆不了的可怕花香里融解。听说在龙居住和飞翔的南方,不需要让神明守住阻挡北方恶魔的堤坝,花也更善良。你总有一天会去那里的,替我摘一只最美的花。”可以猜到,他或她总有一个的确只是对这个连花都要区分善恶的世界感到失望,“看我的吧,我会想到好办法,让你自由。”他当时不可能说出这句话,太蠢了。也许阿凑只有一个装模作样的深邃的眼神表示:吾已知悉,勿虑,静候佳音。
那时我仿佛处在港口。有什么东西第一次驶离了我。观察着远去行船的恐怕只有摇曳的树梢,不是我。这陌生的感受自然是等我走出荒原,见了世面后才能叙说的。
“嘿,也许我们能跟神进行某种,你知道的,商量?我没有血统,仅仅是个会操控火元素的学徒。虽是神的愤怒都不配承受的尘土,但并不失去向神进谏的资格”,他顿了顿,“也是为了巫女,你能想象她次次在这里的居民们侥幸的、贪婪的目光下吸入昙花的香气,以痴呆荒诞的面容示神的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