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耽短篇】十八春(3)

父母头七那天，我买了两张去美国的船票。进门的时候，我看到十八也在公寓里，他烧了一桌子的菜，陆椿正在低头摆筷子，刘海盖住了他的侧脸，我竟然觉得他是温柔的。
我在饭桌子上问他：“你愿意跟我走吗？”
陆椿只是看着我，脸上少有的露出惊讶的神色。
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
我说：“你都不问我去哪。”
十八这时候忽然插话：“他要跟你走，我替你俩瞒着。”
陆椿说：“我不走。”
我什么都不说了，笑着，看他，像个傻子去看三月里的花。
“行。”我对他说，“那我也不走。”
我同十八搬去重庆的时候，我已经四年没遇见他了。陆椿这人是我捉不住的命数，他不愿随我，并不是他不想，只是彼此的命里都只有那么方寸大的位置，承不了太重的情。
是他先离了我，一去不复返。我在原地等了他四年，第一年我在报上逐字逐句的寻他踪迹，第二年我猜他已不在这方城里，第三年我想他大概是死了，第四年我明白了，他的生死早就和我没了牵连。
那个时候世道已经乱了，十八他偶尔光顾我的小公寓。我很喜欢他当年送我的小茶盏，但其实后来这些年，他再也没送过我这么贵重的礼物。

有一天他忽然和我说，他要走了，去重庆，问我要不要一起。我实在是太想离开了，或者说我再也不想等陆椿了，春天已经过了，我也没心思去看三月里的花。
第四年夏，我答应了十八。那张去美国的船票没有送出去，最终又得了一张去重庆的船票。
我在重庆盘了个铺子，做些典当生意。十八和当年的陆椿一样，神出鬼没，但又比陆椿要好太多。至少他总能告知我个模糊的时线，我知道他会来见我，尽管说不准时候。
我现在也觉着死是天下最没劲的事，然后兴致恹恹的过活，其实相比于生死，我更害怕不告而别。
十八不来找我的时候，我总爱捧着茶盏在铺子打瞌睡。店里唯一的伙计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平日里话很多，我打瞌睡的时候，她就坐在铺子的门槛上发呆。
在南边的时候，我还是西洋口味，拿玉盏泡红茶，十八总借此笑我假洋鬼子。到了重庆，再难寻那样的稀贝货，只好用普通的茶叶凑合，茶水味道不怎么样，茶盏倒是愈发清亮。
美国的朋友又寄信给我，说他的瓷器厂办的不错，听说国内乱成一锅粥，问我过的怎么样。
其实我日子过的吃喝不愁，只是头顶的飞机飞来飞去，我再也凑不到一张去美国的船票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