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破布头

“破布头”，这是个人名，我们都这么叫他，没有恶意，只是叫习惯罢了。
那时我还只有十四岁，便已经在店里打下手。本是在二楼客房打扫房间，掌柜的看我身子羸弱，怕我打碎他的东西，就把我调到了一楼接客。后来又怕我有眼不识泰山，没有慧眼，分辨不出哪些是出手阔绰的有钱主顾，哪些是一穷二白的穷光蛋，就又把我掉到了柜台后头，干个擦东西的活。这倒不是什么费力的差事，只是坐在柜台里擦擦盛酒的碗罢了。
柜台后头也是清静，偶尔开个小差也没人监督，就是难免会有些无聊罢了。客人们都坐在外头，压根就没人会来和你搭话，甚至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只管自己喝酒聊天，日子长了，也就习惯了。
虽说那些主顾是没什么好声气的，但掌柜的对我倒是关爱有加，时不时就会夸我几句。那些夸奖的话却是千篇一律，无非是说我有股向上的冲劲，剩下的什么干活细致，心地善良这些不过是凑数的罢了。我也知道，要不是看在父亲死前是他的恩人，我连这活都干不成，便会卷铺盖走人了。也只有“破布头”来的时候，我才能放开一点孩子的天性，去放声笑几声，去随意聊几句。
“破布头”是镇上唯一一个站到柜台前来喝酒的人，这便让我多了很多和他聊天的机会。他与我同岁，身高却比我高出不少，体力也是相同，想必这一定是拉车的功劳。但他的长相却是不堪入目，长得一副国字脸，脸色极为焦黄，嘴巴也如眉毛一样，又长又宽，很不匀称。总是穿的一件又脏又破的麻背心，上头全是各式各样的补丁，肩上挂着一块极破的布头，从头到尾散发着一股恶臭，好像几十年没有洗过澡一般。别人同他说话，不管是什么问题，他也不过脑子，像是什么骂爹骂娘的话，都只管一股脑的答应，直到反应过来，才会说出“不准骂俺娘”“不准骂俺干爹”之类的话，引起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