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盏七之陈近水(2)

田艾想对这个老人表达自己不辞而别的歉意以及为母亲立碑的感激，却不知道怎样开口，老人家看出了田艾的心思，却并不在意，只是谈到了田艾母亲让他黯然伤神，一遍又一遍地问田艾有没有去他母亲的坟前看过，田艾的眼睛开始干涩地疼，点头如捣蒜地回应。
陈近水的家里大概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他和田艾说了很多的话，家长里短的田艾也乐意听。
张阿姨是生小女儿难产走的，陈叔叔至今没有再娶，带着四个女儿快过完了这一辈子。除了陈一荷，其他女儿都嫁得很远，只有到年尾才会偶尔回来。陈一荷平日里也忙，只有在闲下来的时候才会回来探望，所以平时的陈叔叔就像一个光杆司令，守着他的小屋和身后的半片竹林。
陈一荷嫁给了一名退伍回来的志愿兵，女婿人很好，也常会来看他。陈近水说到这里指着田艾笑嘻嘻地说，要是老二嫁给了你，我就更放心啦。
后门的竹林已经开始暗下来了，想多待一会儿的田艾接受了老人家留下来吃饭的请求。
陈叔叔的厨艺很好，这点是田艾从小印象就是极深的，当年村子里都觉得张阿姨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下嫁给陈叔叔，完全是因为他做的菜。
天色已经完全降下来的时候，陈近水把几盘还算丰盛的菜端上了木桌，还从房间里拿出了一壶酒。

荷塘乡的人并没有酿酒的习惯，酿得最多的属于米酒，甜滋滋的在来客人的时候，冲上一壶待客用。但是看得出来陈近水拿出的是自己酿的高度白酒，小农经济在他们那一辈人上还是能看得到一些影子，这是他们的生活方式。
陈近水赶紧招呼田艾动筷子，田艾吃了第一口就差点让他哭了出来，菜里面的辣椒是荷塘乡的特产，突出的味道不是辣而是鲜。如果在这青瓦平房里再点上一盏荷叶灯，那活脱脱就是他小时候的场景。
昏惑的钨丝灯加上了酒精的作用，让田艾感觉有些不清醒。陈叔叔喝得比他多的多，已经是半醉不醒了。他的话也像他喝进去的酒，变得越来越多。他说他是外姓人，来的时候没人瞧得起他们，他是命好娶到了张阿姨，可是她那么早就走了，这些年自己常常想念她，也常常梦到她，他们可能真的要再见面了。
田艾只是一边静静地听着，陈叔叔开始趴在桌子上哭泣，说大女儿时常回来跟他讨要，拿不出就老棺材老棺材地骂；老三每年年底回来身上都有伤，我知道她过得不好，可自己也没有办法；老四就像消失了，嫁出去半辈子都没有回来过一次，你说你张阿姨为了生她把命都给搭进去了，怎么就不知道回这个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