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滩(4)

「嘿！你们看，」麦德森突然说。 「岛上稀疏焦黑的椰子树跟彼德森的阴毛一样少。」
每个人听到后大笑不已，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连长也扬起嘴角。正当彼德森准备回呛时，一枚迫击炮落在他们艇边，所有人不禁抖了一下。
「他妈的把头低下！」连长把麦德森拉下来，肯特下意识抱住头。此时又有数枚炮弹落下，激起阵阵水花，紧张的情绪立刻满溢，恐惧铺天盖地而来，仿佛被关在登陆艇里无法散去，麦德森也识相地闭上嘴巴。肯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祈祷自己不会就这样死在海上──所有人也都如此期望着。
每一位海军陆战队的性命全寄托在两栖登陆艇的驾驶员手中，他们才是引领士兵方向的舵手。海军陆战队被困在登陆艇里无法大展拳脚，只能懦弱地祈祷不要就这样死在海上。
每一发未击中登陆艇的炮弹意味着他们离贝里琉岛越来越近。肯特的衣服已被水花打湿，黏在皮肤上让他感到不舒服，但他并不在意，只希望越快离开这里越好。旁边的同袍睁大眼睛直发抖，嘴里念念有词，肯特看到他的瞳孔放大，紧抓背包肩带，手背的青筋一目了然。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机枪手逐渐看清楚岛上火力的来源，「开火，快开火！」登陆艇上的两挺机枪大作，朝岸上的日军扫射，无数弹壳宛如倾盆大雨，落下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绅士们，填弹药！」连长大喊。肯特发抖着手将八发子弹填入弹仓，枪口朝下压低身体蓄势待发。
除了迫击炮外，也有零星子弹被登入艇坚硬的船体弹开，像流星划过般偏离原本的弹道，发出乒乓声。而机枪手也以饱和火力回礼，枪声从未间断。 「准备登陆！」右侧的机枪手转过头大喊，很快又转回去面对敌军。
两栖登陆艇甫一上滩，肯特因为颠颇差点站不住脚，所幸旁边的同伴迅速拉住他。连长待登陆艇一停下，即催促所有人赶紧离开，「从两侧下车，动作快动作快！」他单手撑起弟兄的身体，协助他们加速下车。肯特跟在麦德森的后面，笨手笨脚地攀上车缘，却因低估了高度，爬出车外时脸朝地正面跌下──一只潜在水里张开的手抓住他的脸。
在一片朦胧的海水中，肯特以为是队友在向他求救，于是立马回握往上拉协助其脱身，却发现重量不大对劲，离开水面仔细看才发现原来他握住的是一只断掌。他吓到松开手，断掌笔直掉入海里，很快被涨退潮冲散，消失在白色泡沫中。肯特用手抹去挡住视线的海水，味道这次混杂了铁锈味，他发现海水是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