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罗斯】海的女儿(3)

我想了想，在他的注视下潜进海里。
等我从海里跃起的时候他似乎已经准备离开了，也无暇估计他被风吹得松垮垮的睡衣。
我更觉得奇怪。
可是他似乎更奇怪，盯着我的眼睛放大了，一秒也不曾离开依旧是紧绷的嘴巴和皱起的眉。
我歪着头，觉得他应该是看到了我的尾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该回家了。
我看到他再次蹲下身，把手伸向我。我游过去，对上他的视线，再游过去一些——他的眉头展开了，好像要笑了的样子。
我笑着，蹭了蹭他伸出的手掌。
温暖、安心，就像他给我的那种金灿灿的感觉一样，像白天的太阳。
“你，”他停顿了一下，“名字是什么。”
我皱着眉，因为我没法从他现在的语气里揣摩他的意思。于是我抬起手，指了指他的嘴巴，摇摇头。
他愣住了，紧抿着本来就薄薄的嘴唇。
有不眠的海鸟的声音。
他并没有忘记我，因为他好像每天都会来断桥上;可是我不能每天来，从海底游上来很累的。
所以我其实很少出来玩——但每一次我浮出水面都可以看到他。
可能是在等我，可能是在想着什么。无论如何，他的影子在水底看起来永远是笔直的、一动不动的。

除了看见了我，他会蹲下身，等着我游过去，然后会和我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他讲着讲着便会不再像刚开始那样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尽管他没有笑，可是我能感觉到他会好过一些。所以我也就默默地把手搭在断桥上，他的鞋边，努力去辨识。
而他有时候会停下，盯着我。
比如现在。
我毫不畏惧地仰头看着他，听听这时候身后的海浪声。
“你……”
隔了许久，他只说了这一个字，很短，很简单。
“你？”
我学着他的样子，发出同样的音节。我觉得他应该是在教我他的语言。
他没有在说话，看着我的眼里多了一些亮闪闪的东西——那不是眼泪，我认得，那叫开心。
所以我也跟着他的眼睛笑了，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个让他第一次从眼里流出笑意的音节。
久久地，风儿变急，海浪变大。
久久地，他轻轻将手指，抚在我的眼角处——我垂下眼帘，不敢直视他。和他漂亮的金色眼睛不一样，我的眼睛像海底的天那样，蓝色浅浅得几乎快要透明。
“我——”他指着他自己。
我学着他，指着他，学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