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罗斯】海的女儿(2)

我悄悄探出脑袋，却又被一个海浪给掩盖了去。
撇着嘴甩了甩头，再次探出海面——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视线转向我，直勾勾地盯着我。
他额前的发轻轻撩动，眼里的波纹在海风和阳光里闪着引人的辉。
可能是因为我们一族都比较喜欢闪闪的东西，我也很喜欢他的眼睛。
我更加大胆地将整个脑袋探出海面，冲着他挥了挥手——这个动作似乎把他吓了一跳，他皱着的眉一下子舒展开来，那只弯曲的腿和搭在膝盖上的手也松懈下来，任由海风吹着他的裤腿。
我歪着头，不太理解他为什么没有回应我。
我冲他笑着，希望他知道我的意思——我想和他做朋友，这也是我的第一个外族朋友。
可是他好像不懂，起身慢慢走出我的视线，离开这座不知道什么时候断掉的木桥。
月光透过云层，化成为我尾巴上的鳞。我没有想清楚为什么白天的他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们族人都是这样子。
悄悄的海浪里，我听见轻扣在木板上的脚步声。
远远的，我看见了断桥上的人——换了一套更为宽松的衣服，脖子上也没了那条明黄的围巾，也不见随风摇晃的黑黑的绒球。

他走到断桥的尽头，目光投在礁石上的我。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冲他笑着，高举起手像白天那样向他打招呼。
我怕他不懂。
不过我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他没有被吓到，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干脆利落地冲我招手。
月光和我一起钻进水里，再次游向他。
我探出头的时候他已经在断桥上蹲下身单膝跪地，冲着我伸出一只手，尽管到了半路他又将手放下去了。
我歪着头，不太理解他在想什么。
但是他没有笑。
于是我凑近一些，继续冲他笑笑。
海风吹过，夜晚稍低一些的温度使得他的鼻尖有些泛红。终于，他再次伸出手，轻轻地、柔柔地放在我的头顶。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嘴脸似乎缓和了一些，没有再崩得紧紧的，尽管依旧没有笑。
他轻柔着我的头发，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们语言不通——至少我听不懂他在问什么，至少通过那个悦耳的上调的尾音判断他在问我而已——他的声音很好听，和我的很不一样，比我的更低一些、更磁一些。
我看向他眼下那颗随他而动的星星，更加不明白了——他明明只是一个小孩子的模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