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失色后的第一个二十四小时（下）(5)

“没关系，我们认了。谁都没想到东都那群废物早就投了那帮畜生，东都周围的防线还没发挥作用就悉数被攻破。我们那群活着从地狱爬出来的人都互相鼓励，我们还有中都，还有广阔的中西部，我们还有三十多亿的人口去搏一搏这个机会，其他那些不肯屈服的大陆，他们的支援马上就能到。”
“我们早晚会反攻回去。”
“第三次蓬江保卫战，冯帅被那群畜生一步步逼到乌沼边上，他带着他的参谋团全部自沉沼泽殉国。你能想象么，偌大一个第二世界，偌大一个联盟，再也没有一个上将以上的将领了，全部殉国，没有一个投降被俘。”
“而且所有最开始就在反抗的国度，迄今为止没有一个国家臣服在第二族的铁蹄下……”
“馥羊城，芒勾山，洪溪……整个中部三山我们的人守了大半年，又是近六千万的好儿郎葬身在苍山茫茫的云雾中。采莫大哥的最后一封信是从阳谷口发的，他说等到他上个月被抬出来的时候，旁边栗水河的水已经不能喝了，水都是红色的。那血多到连捞上来鱼，鳞片都是红的；渔网里面还全都是第二纪人类的透明残骸，连一副全尸都没有……”
“我当时都没敢和言家小妹说这些事情，转眼没到一个月，南边就失联了。陆中山脉那一座座巍峨高山的南麓，到现在还不知道能活多少人……”

“……不要哭小跳棋，不就是中都么。我们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守了足足一年半，他们就算是把这座城付之一炬，把人都杀了又能怎么样？我们再也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了！他们以为屠杀、恐吓和诋毁就可以让我们屈服”
“不要哭！怕什么！你看着我！听我说！”
顾丞强行把舒凝的头抬起，让她直视着那双被仇恨和冷意包围的眼，用双手一点点抹掉她脸上的泪。
“你记住，我们会回来的，我们必将获得胜利，我们会迎回胜利。”
“我们每个人的尸体，都将是这胜负天平上的砝码，我们光荣地无一幸免。”
……
舒凝急忙把单子放进档案袋里，夺眶而出的泪水刚好滴在暗黄色的牛皮纸上。
“没事，没人看见就行，没滴纸上就行……死人我见过这么多，也不差这一个。”
舒凝心里这样想着，手上还是忍不住，用手背抹了把眼泪；然而这泪水越抹越多，舒凝极力地想控制自己的泪腺，却发现根本连大脑都控制不住。
记忆中所有和顾丞有关的，和那些生死未卜的同伴相关的，和那些死不瞑目的面孔相关的，和那人间炼狱相关的，一幕幕都在舒凝的大脑中上演。它们像泼洒在电影幕布上鲜血，淋漓尽致地告诉她回忆和现实的鸿沟——甚至不给予她一丝陷入幻觉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