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失色后的第一个二十四小时（下）(6)

他们这些重回人间的厉鬼，尽了所有的努力，搭上全部的身家性命去找那些畜生索命；可现实还是将他们一点点逼回这看上去国泰民安、海晏河清的承平盛世：
顾丞在大撤退的时候已经完全瘫痪了，即使凭借着第一世界人类的复原能力也无法战斗；舒凝更是被病毒感染到半天神志不清、半天昏迷不醒——于是他们退回了第一世界；
顾丞回来之后，凭借惊人的毅力，恢复了小半年就毅然加入了特司二处；舒凝拒绝父亲的好意，抱病陪顾丞呆在西部总节点这边，病情好点的时候就在组织亲力亲为，病重了还时常熬夜为引梦人总部提供技术和经验帮助——可直到昨天，命运逼着他们又退了一步：顾丞被感染，由上天盖棺定论，宣判他彻底死亡，延期执行。
他们近乎退无可退，按理说他们做了所有的努力，理应无悔才是；可当舒凝看到顾丞的签字，看到他写在页眉的那一行飘逸洒脱的字体，还是忍不住在心头萌生些后悔和不甘：
顾丞连自己最后的一切都要捐献给刚成型的量子治疗，还顺带搭上自己的每一块筋骨血肉，连以后在骨灰盒面前献束花的机会都不给她。
“傻子！顾丞你都是傻子！我也是傻子！咱们俩但凡有一个自私一点，都不止于到这个地步啊！傻子！”舒凝在心中怒吼。

舒凝把牛皮纸袋扔到旁边的座位，压着声音，捂着脸痛哭。
……
不知道这样哭了多久，舒凝一抬头，发现座椅旁对面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拉上了窗帘。可能是初夏的阳光正好从窗户外照进来，太过于刺眼；也可能是某个工作人员路过，不忍让外人看见她的狼狈样子，给她拉上的。
医院惨白的墙壁反射着天花板上同色的阴冷灯光，除了这小小一块的光明，空旷的走廊，无人的空间，都是黑暗笼罩的地界。
缓了会儿，舒凝心虚地抹了抹档案袋上斑驳的泪痕。她抬头看了看治疗室的白色帘布，望向走廊的尽头。
一片漆黑。
舒凝恍惚间感觉自己也得了色盲症，他仿佛看见了顾丞眼中失色的世界。
她摸到一旁的牛皮袋子，把线再一次绕开。这次她把其他方案的确认书抽了出来，细细地撕碎干净，义无反顾地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北京时间20:07 24h
舒凝在厕所补完妆，就进了休息室。
几个医生和引梦人检查完情况，本来还在给顾丞交代术后注意事项；见到舒凝进来，他们很识趣的往房间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