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失色后的第一个二十四小时（下）(4)

小王说了声“我进去了”，顺手把治疗室外侧的白色帘子拉上，快步走到了观察室。
舒凝双手有些发颤，拿着袋子，缓缓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她用抖动的左手，一点点绕开档案袋的线绳；右手往袋子里掏了掏，拿出了量子治疗的确认声明。
打开笔帽，握紧笔，舒凝开始一行一行地读这份自己读过千万遍的声明。
“本人同意承担所有的治疗风险，无论出现如下何种情况：（1）生理性脑死亡，或持久植物人状态……（2）伤残，或重大人身伤害……”
“本人所有的治疗数据，愿意公开分享给引梦人组织和其他合法研究机构，用以支持新技术的发展……”
“本人愿意接受和配合研究所的所有诊察、研究、治疗和其他一切医疗活动，若本人因此不幸离世，本人愿意无偿捐献全身任何器官、组织等一切对治疗和病毒研究有所帮助之部分……”
“顾丞 2019年5月4日”
“我们必然获得胜利，我们将迎回胜利。”
看到最后，顾丞龙飞凤舞的字体在眼前氤氲的水汽中变得模糊。
这句话顾丞曾和她提起过。
……

中都沦陷之后，他们在山头望着烈火焚尽中都高大城墙的每一寸砖瓦，绝望地听着几千万人的哀嚎在落日的余晖中回荡。死里逃生的人们坐在地上痛哭，可幸存者们的声音，悉数被烈火带来的热风吹散。
她记得顾丞那嘶哑而冷峻的声线，他颤抖的手捂着她的眼睛，把她牢牢地锢在怀里，深怕她也随着冲天的烈焰消逝。舒凝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他们一群人又哭了多久，唯独顾丞，自始至终都没有哽咽一次。
她听着顾丞那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不共戴天的仇恨在他嘴里一字一句地起伏，但他始终没有落一滴眼泪。
“自东海市事变伊始，城内近乎全无活口，通道军团近乎全军覆没，大泽军团悉数长眠湖底，整个东部陷入混乱。我们回到东都的那天，上面传来消息，他们预估罹难者人数高达几千万。”
“随后东都陷落，临时共和政府的投降和背叛，换来五十三天的屠戮，整个东部白骨千里……思勉说，屠杀过后傀儡政府统计了一下东都附近的人口，估算了一下东部存活人口恐怕不足三百万……你知道么小跳棋，咱们去年还做过人口普查，常驻人口有一亿四千二百万啊！就算是今年“梦境之祸”爆发过后，也不至于消失足足几千万的人口啊！你在东部的土里随便踩一脚都是碎尸和遗骸，方圆几公里都见不到一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