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4)

只是这看官却不是客官，来人皆是冲着听书，并不叫菜吃喝，只是要些小食茶水，还有给说书先生递赏钱。王五是个头脑活络的人，一连几天见着这般情况，心知酒楼再这么着是开不得的，却又舍不得这人场与十几位老先生，思来想去，干脆狠心把厨子也辞了，灶房改作后班房，将酒楼整个变作了听书的地界。看官若想进得门来，得按场给赏钱，再点些小食茶水。如此下来，每日的进账竟还比之前长了不少。
王五此处暂且按下不表，却说那朱墙之内。圣上自瘟疫横行以来，便下了罪己诏，日日吃斋祷告，沐浴自净，已清减极多。如今瘟疫渐息，当亲自出巡以昭告天下。
只是当出巡何处，却是犯了难。此次出巡当与民同乐，自然不可去各方行宫。往日自然去往酒楼最是上佳，只是圣上定下廉俭的规矩，怎好教打破？去处又不可过于流俗，否则有失龙颜，这当如何是好？
一旁的小内侍机灵，上前稽首道：“小人斗胆进言：近日小人听闻兴平坊内一家酒楼改作为听书之所在，寻常百姓皆可去得。陛下可屈尊且去那处听二段评书，则天下百姓必定纷纷仿效出行，如此天下幸甚！百姓幸甚！”
皇上闻之大喜，重赏这一内侍，当日便吩咐下去，择好行程，出宫巡游。
巡游当日，旌帜蔽空，仪仗丛立，百姓夹道欢喝，一派盛世气象。龙辇自皇宫一路行至王氏酒楼前，王五早得了消息，领着一班老先生在酒楼外跪拜相迎，各看官也俱跪于道旁，毫不敢动弹。

止等到圣上宣免礼平身，众人方才抬起头来，恭请皇上入馆听书。
此刻酒楼之内，早不同以往，彩幔帷灯，熏香名挂，自不在话下；便是搬出的果品，也非俗物。台上说书的先生，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头，手里醒木舞得上下翻飞，诗曲唱词如水银泻地般滚落不绝，时而如高山般刚毅稳瀚，时而如流水般婉转清绝，说到兴起处，根毛倒竖，目眦欲裂，双臂手话叫人拍案言绝，直说得众位看官耳不暇闻，目不暇接，如痴如醉，不知归返。只可惜今日自皇宫至兴平坊一线的百姓，皆不得外出。夹道欢喝者，与陪听书者，楼外围观者，俱是大内禁军与亲眷扮作，由是民间并不识当日说书的精妙。
圣上也为这精彩的评书所倾倒，津津有味地连听三场，有他带头鼓掌，旁众才敢跟着鼓掌呼喝。
书听罢了，圣上召来那三位说书先生，俱给了赏赐，又特命人唤来王五。
“朕听说，你是在瘟疫期间，招来了这些先生啊。”圣上望着跪作一团的王五问道。
“回圣上，当时小人看那些个先生可怜，便收了来权作行善，未敢想有今日之气象。”王五说得诚惶诚恐，汗已湿了内襟。
“可曾薄待了这些先生啊？”
“便是在瘟疫时，也未敢短了一文。”王五的身子又躬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