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亡(5)

许悠生静静地注视着书信上的这一行，直到其余的文字都化成灰烬，从他手中纷纷飞起，如飞蛾般混进了四周的呛鼻灰烟里。哀乐猛然响起，刺耳的唢呐让许悠生抬起了头，纸钱在火盆里熊熊燃烧，他的目光泛着忧愁的光，将仅剩下的碎片攥紧在掌心。
送葬的人，一袭白衣，汇成流水似是波浪，拥着漆黑的棺材慢慢地向前走去。
哭声此起彼伏，许悠生立在原地，紧咬着嘴唇注视着队伍前方的棺材。
他与张寻相识于六年前的京城，同一批进京赶考的学生，也是同一批落榜的学生。郁郁不得志的他们，在酒楼下相遇，一见如故，在月光下开怀畅饮，痛骂世俗，载歌起舞，逍遥快活。
时至今日，回想起那一夜，许悠生的心里除了怀念便只剩下了悲切。
之后二人如影随形，游遍了江南甚至去往了南蛮，两人无话不说，互为知己，常携手同游，甚至同床共枕，彻夜长谈。微妙的情愫一直积压在许悠生的心底，但他说不出口。
他早就知道他心里有她了。
“为什么，寻哥。”许悠生颤抖着身体，从牙缝中挤出自言自语，“我一直都明白你，在体谅你，为什么你就不明白我呢？我们相处的时间里尽是愉快，你究竟是怎样在看待我的呢？”

许悠生呢喃着张寻的名字，开始奋力扒开人群向前走去。
“停下！让我再看他一眼！请让我再看他一眼！我还没跟他告别，还有话没说出口！别！别让我就这样和他分开，我不许！我不要！停下！停下！”
任凭他喊破了喉咙，哀乐照奏不停，哭声也未停滞，人群依旧在往前走着，谁都没有对悲痛欲绝的许悠生哪怕侧目一下。
“拜托了……就看一眼也行……”许悠生无力地跪倒在地，眼泪无助地落下。
雨也落了下来，火盆发出滋滋的声响，送葬的人潮仿佛都消融在了雨里，哀乐渐熄，很快只剩下一口棺材留在许悠生的眼前。
“寻哥……”许悠生扑倒在棺材上，悲痛化作哀嚎，他声嘶力竭地哭着，此刻是连半句话都再也说不出口了。
突兀的狂笑声骤然而至，就如这突如其来的大雨一样。
许悠生啜泣着茫然回头，一袭黄袍覆身的人影站立在他身后，正不住地发出放肆的狂笑。
“真是难看。你。”黄袍人伸出如枯枝般的手指指着许悠生，然后一手撩开了兜帽。
许悠生在看到那双被缝合的双眼时倒吸了一口气，还未有所反应，这黄袍人便抬起一脚将张寻的棺材踢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