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亡(4)

<书信>悠生。
自湘南一别已有两年，久未闻消息，别来无恙？
原本相约的西北游学恐怕要耽搁了。
徐倩，她很不好。就是我一直提到的那个女孩，她的病情已经严重到神志不清了，终日卧床不起，睁不开眼也感受不到我的存在。
我抓着她的手只能感受到生命的缓缓流逝，我却无能为力，她的父母在一旁痛哭流涕，哀怨上天的不公。是啊，倩是多么好的一个姑娘，即使出生贫寒却也炙热如太阳，在我短暂的人生里我从未见过如此耀眼的人儿。
明明只是在庙会上的偶然相遇，她的脸庞与身姿却深深烙印在了我的眼里。
我写了无数四行诗，给她念过几段，每次她都羞红了耳朵，笑颜如花。每次看到她的笑容，我便觉得我所写的诗词完全失去了意义，没有一个字能够准确复述那种美。
但我们家境的差距却把我们扯在了独木桥的两端，我是当地最大氏族的独子，而她只是药铺家的次女。我们进退两难，我甚至动过带她私奔的念头，可她……
不知是我带给她的压力太大，还是她本就身患隐疾，她的身体终究还是垮了。
原本只是嗜睡症，到后来却变成浑身发痛的症状，她动不了，笑容也日益减少。有时见到我还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到后来却只剩下了满脸的眼泪。

我心如刀割。
我爱她！我想帮她。我太想帮她了。
你还记得吗，前几年去南蛮游学的时候，在那蚊虫遍布的毒沼里，一个双眼被缝合的巫医救活了一个被毒蛇咬伤的女孩，记得吗？用溺死的方式。
你记得那臭气熏天的水沟，记得那满身泥污挣扎爬起的女孩，记得那味道刺鼻的帐篷，记得那暴怒跳脚的巫医，记得那如同在呼吸的书典吗？
记得吧。
我叫你翻译给我的。
悠生。但我肯定哪里做错了。
回来的不是她。
之后的几天里，我整天整夜的跪倒在佛堂里祈求着观世音菩萨，我此前从未如此虔诚地向佛像祈求着宽恕与解脱。唯有犯下滔天大错，才会拼命想要抓住虚无的救命稻草吧。
也罢。
我寝食难安地惶惶不能终日，我祈求着上苍，无论是哪位神灵，都请倾听我的痛苦。我对倩的爱意有多深，此刻我对自己的恨意就有多深，我无法原谅自己犯下的错误，也无法直视每日清晨从我窗下游荡而过的惊骇之物。
或许我就将在惊恐与悔恨中渡此余生了吧。
毋需念我。就此搁笔罢。
<葬礼>“我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