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失色后的二十四个小时(上)(11)
就像在那个寂若死灰地下室,就像在那个浮荡这尸臭的囚牢,就像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坟场。舒凝跪坐在他身旁,借着那洞口的一束微光,一字一句地给痛不欲生的他念密信。
那些信是阿宇写的,每日由子昂冒死传递信息的密信。他们坚持了三个多月,从子昂和舒凝偶遇那天就开始写,几十封沾染着墨香的书信,是他和舒凝那近百天的日子里了解信息的唯一渠道。
他们在每封信的结尾都会有这么一句话,雷打不动,重复了几十次:
顾团,薛琪姐,你们再多活会儿,别怕
顾丞微阖双目,旋而泪落。种种往事,就随这八个字重回心头,没有什么比这八个字更好的安慰了。
顾丞用一只手缓缓打了好几个“谢谢”,又一个个删掉,他发不出去。
把手从舒凝的脖颈下面缓缓的抽离,再给她压好被子,理了理头发,顾丞目视良久,才从舒凝的睡颜中回神,不禁鼻子一酸。
他从没像现在这么脆弱过,说是不怕死,说是看淡了死生离别,可真当时光慢刀子一点点从他的骨架刮走血肉,嘲笑他的狂妄跋扈之时,他却本能地涌起对阖目长眠的抗拒。
顾丞睡不着了,他下了床,
他感觉沉溺在黑暗中的每一秒,都是嘲笑自己这个悍不畏死的假君子。回忆里的每个尸体都列了嘴,黯淡无光的眼神里都是轻蔑的嘲弄——无论那些英勇就义的,还是那些罪不容诛的。他或许感同身受过,他或许心有戚戚过,他或许还曾在风华正茂的时光里,时常有那么些“几度报仇身不死”的快意恩仇——厚颜无耻的顾丞唯独没有感受过自己的死亡。
他走出卧室,轻轻掩好门。
他走进阳台,死死关紧门。
他打了通电话。
子昂有些惊讶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顾团?这么晚怎么打了个电话过来?没事吧?”
他蹲在地上,扶着墙痛哭。
夜阑人静,一个男人在痛哭。
北京时间 8:37 24h清晨,舒凝被吵醒的时候,顾丞还在床上熟睡,不,打鼾。
谁能想到一个大帅哥的鼾声还能这么大?你问问那些动不动“面如冷玉,明眸皓齿,剑眉从高挺的鼻梁外延,留下一双勾魂摄魄丹凤眼”的帅哥们,哪个睡觉在这里抱着被子打呼噜的!
她打着哈欠,出了卧室。
把客厅窗户的两层米色窗帘都拉开,此时,西域初夏的阳光才差不多刚刚从地表升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