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杨木梳》——送给我记忆里的那个人。(2)

和这一比，远处的生活竟显得如此的陌生。当初说着苦熬一年，现在却连撑过剩下十几里路的志气都没了。我慢慢蜷缩到马车角落里，心灰意冷，胡思乱想之下，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妄想再一睁眼就又回到了自家的院子里。
我心里的翻江倒海车夫自是不知道的。紧赶慢赶，晌午之后，他将马车停在了私塾门口，却不想那位我要寄宿的宗亲的院子离这里还隔着几条街巷，便一时犯了难。我在睡意正酣时被他叫醒走下马车，朦胧间听到他与不知什么人在交谈，费了费力睁开了眼。
“跟我来吧，就先让他睡在这里。”我听到一个好听的女声如是说。
趁眼皮不打架的间隙，我看见眼前一个身着素色衣衫的背影，那人正好说完话转身，我看见她脑后垂下一条乌黑及腰的长辫子，随着走路的身段在通身的白色之间一晃一晃的，不知晃了多少下才在眼前消失。
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时，我开始无比确信那场景无非又是众多梦境中的一个。直到忽然一阵香气传来，我吸了吸鼻子，这是一种在母亲的香粉盒里寻不见的香气，没有那么厚重，弥漫在空气里，沁人心脾。
正当我出神之际，一个与我年龄相近的少年推门而入，上来拽着袖子将我拉出大门，嘴里开始不停说着话，我好半天才听懂，本来那位宗亲家得了信，已经预备了吃食却许久不见人来，幸而私塾派了人去才把事情解释清楚。

“你就是要和我一起上学的人？”我扯了一把他的胳膊，让他不要跑得那么快。
“对。”他听从了我的请求，脚步不情愿地慢下来。
“刚刚那个房间是谁的？”
“噢，你睡的是春燕的房间。到时见了面你要好好谢谢人家。”他说完回头一瞥，见我露出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的神情，又补充道，“春燕是私塾先生的孙女。就是她带你进去，又到我家去报的信。”
我恍然大悟，低头不语，眼前慢慢浮现一幅即将要忘却的图景，一个纤细的人影在前面走，她的脚步轻而不浮，一条长辫子垂在背上，在白色的衣衫之中来回晃荡。
我的脸上不禁浮起一抹笑容，让我的步伐也开始变快的还有来人的下一句话：“你明天就可以见到她了。”
二
出门在外的第一晚，择席的毛病加上思乡之情，弄得我辗转反侧，久不成眠。稍微有了些睡意时，一闭上眼睛，那一袭白衣就又钻进脑子里，亦真亦幻，若不是一旁子亭（那位领我回家的少年）的鼾声让我想起他确对我说过明日便可见到那人的话，我仍不敢相信那个背影并非是我睡迷了才看见的。
次日一早吃过饭，我与子亭一块儿前往私塾。迈进门时，我下意识四处打量，昨天睡醒的那间屋子就在院子西面，但现在却房门紧闭。旁边挨着厨房，前面留出一块空地，墙角有一棵开着白花的树，墙边码了一溜的桌椅板凳，我这才想起，因为要在这里上一天的课，所以学费是并着伙食费一起交的。子亭扯着我穿过院子走进另一间厢房，里面十分宽敞，也已经布置成了教室的样子。子亭记着家里说要他照顾我的叮嘱，又趁着授课第一天，便要和我坐在一起，挑了中间一排的两个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