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4)

兰芝抬头，欲言又止。有点想哭。天上崩起了雨点，要是能浇灭这场火就好了。
“别妄想了，”焦母冷冷哼道，“我看了钦天监发布的天气预报，今晚没有中到大雨！”
“妈！不是，不是说好了么？您可以在白天兰芝不在的时候做这些事嘛！”焦卿往前爬了几步。
“本来我昨天都告诉过你了，要你今天自己当着兰芝的面儿，把她那些个乱七八糟、孩子家家的玩意儿都烧了。谁知道你被你媳妇儿迷得颠三倒四的，一大早就跑出去，影儿都不见，把我的话是全忘干净了！”
“妈！这不干兰芝的事儿！这都是我的主意。”扭头又看向兰芝，“兰芝，这也不关妈的事儿，你别生妈的气。”
“还护着她呢！你瞧瞧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我告诉你，我今天就是要当着兰芝的面儿！我头两天去找王道士——就是吃了他开的药，我跟你爸才怀了你——我找他算了算，原来问题就出在你身上！我早就看出来了，不用人算我也知道：别人家的媳妇儿，结了婚以后就把那些个琴棋书画的劳什子全扔到一边儿去了，不知道积了几层的灰。你再看看你呢？媳妇没个媳妇样儿，好吃懒做，不守妇道，袖子也不扎紧些，露着一对白玉胳膊不知给谁看。表面清纯，内心淫荡！我年纪大了，耳朵眼睛都不好使了，可是我这心里呀，跟明镜儿似的！她不能生育，这就是不贞的证据！”

“妈……我好歹也叫你一声妈……”兰芝强忍着，哆哆嗦嗦站起身来，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气。
焦卿和焦母吵嚷起来：
“哼，焦仲卿，你好好瞧瞧你媳妇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吧。还敢站起来跟我顶嘴了！我要是不这么逼一把，你也看不清你媳妇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妈！兰芝！你们俩别吵啦！我……我头都大了！妈！兰芝！”
焦卿扽扽兰芝的裙角，小狗一样地哀求。兰芝含着泪，不看他一眼，继续说道：
“我尊你一声妈，可你却丝毫没个当妈的样子。我也何尝不曾缝缝补补，何尝不曾洗衣烧饭？只是你眼里只有你的宝贝儿子——他在外面离家多远，他的脐带就有多长；他只要一回家，您就巴不得无时无刻不搂他在怀里，给他喂奶。您又何尝替您儿子想过，他难道就不痛苦吗？”
“兰芝……”焦卿露出痛苦的神情。
“你别插嘴！”兰芝脱口而出。
“好哇，媳妇儿倒教训起婆婆来了。我活了这么久，算是见着稀罕了！”焦母冷笑。
“饶是如此，我洗衣做饭，纺纱织布，不曾少做。我撸起袖子，不是为了干活？只不过，诗书是家学，虽非古籍，那一卷卷也都是先父毕生所集，那箜篌是我先祖父亲手为我雕成，那都是我弥足珍贵的宝物，只怕你碰一碰也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