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2)

“妈，我这是今天早上上班前临换的。”
“那肯定是上次没洗干净！我就知道！”
“妈！这件衣服上次是您洗的！您忘啦？”
“你这孩子，怎么还学会狡辩了？这么大了还这么不懂事儿！”过了一会儿，又半心疼半嗔怪地问：“说说吧，怎么弄的？又跟谁大家啦？跟妈说，妈找他去！”
“不是的，妈！今天呀我跟领导去工地了，有个疯女人在那儿哭，说要找他丈夫，还捡起没砌好的砖砸我。”
“哟！没把我儿子砸着吧？我看看我看看……”老太太一听慌了。
“没有！”焦卿憨憨一笑，摇一摇头，“我一见她抬起手就爬到地上，滚到一边去了。砖头只砸中了我们领导。”
“调皮！”焦氏忍不住笑了，刮了刮儿子的鼻子。
“还不赶紧把褂子脱下来，我去给你洗洗！”
“这……不太好吧，我回头让兰芝洗就行了。”焦卿不情愿地把身子侧过一边。
“听话，别耍小孩子脾气。要不然妈以后不给你做好吃的了！赶紧地！脱了褂子，叫我给你泡上。”
焦卿磨磨唧唧地脱了褂子，交给妈妈，不好意思地笑笑。妈妈一手接住衣服，一手伸出，要揉揉孩子的头，被一下躲开了。
焦卿抬脚出了屋门，来到院子。身后传来焦氏的声音：“别忘了明天我交代你的事儿！”含糊应了一声，也不回头。

这是个简陋的四合院，正中央是一棵桃树，一角砌了一方石桌，围了几只石墩。天上看不见月亮，只有疏星点点，一旁冷落地挂着。自己屋里的灯还亮着，焦卿想到兰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推门一看，兰芝果然又在看书。看得入迷，好像没察觉到丈夫已到了自己身后，听到“兰芝”一声唤，才回过头来。
“兰芝，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家里的蜡烛，都快叫你给用光了……”焦卿笑嘻嘻地道。
“床头柜里有我的首饰，可去换蜡烛，就怕你舍不得。”兰芝盈盈应道，“我刚才读庄子《齐物论》，我就在想，蝴蝶太无聊了，倘若是我，就变成树，谁也不傍着，要么就是鸟儿……我还有几页纸要读，要不你就先睡，不必等我。”有些意犹未尽地说。
“兰芝……你知不知道，咱妈又说你了……”焦卿犹犹豫豫地道。
兰芝心里明白，默不作声。
“咱妈说……唔……噢对了，咱妈说你喜欢读书，是好事儿！叫我改天去庙会的时候多捎个几本回来。什么这个演义那个平话的，咱一口气都买了，一样买它三本——你，我，咱妈，咱仨一人一本，你说好不好？”
兰芝浅浅一笑表示感激，却也颇无可奈何：“你我心里都明白，何必相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