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来了(15)

八千百年的时间过后，一个下午，阳光顺着灌木的枝丫滴入一小片空地。
废墟历经时间的演化，近乎是荡然无存。蒲公英原先被囚禁的地方，只剩下几十厘米高的土堆，稀疏地环绕周围。
“越来越多的植物种子顺着风来到这里，在这里生根发芽。郁金香，蝴蝶兰，黑玫瑰，品类繁多的花朵在争奇斗艳。今年春天来临的时候，阳光把世间所有的光谱变化呈现在这小小的地方，所有的色彩在这里揉捻，烤制，烘焙和龟裂，铺陈在灌木丛黝黑的脊梁之下；直到黑夜，或是月华，或是星光，他们随晚风黏着住光芒带来的温度和色彩，等待下一日的旭日划响寒夜凝固第一缕冷炎。”灌木晃了晃枝梢，感慨道，“如果您能离开这里，看到那一切，您会赞叹的。”
虚弱的蒲公英听着新来灌木的喃喃自语，看着他迷离的眼神，他想起了那些人类。如果有人类在这里，也会流露出和这支灌木一样的表情吧。
可惜，他们只留下了废墟，如今更是连废墟都没有了。
蒲公英近日昏睡的时间越发长了起来，清醒的时候，眼前也是阵阵发昏。他等着新来的灌木枝询问他问题，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一句。

他只是在不停地炫耀这片土地的美景，炫耀着灌木丛百年来的成果。没有阳光、月光和星光，没有风霜雪雨，没有野草野花，只有那些明晃晃的艳丽和高贵。
“您不知道，野草莓的果子真的是酸涩丑陋，一颗颗又小又干瘪。他们如今在哪我都不知道了。那些低劣的植物在我们脚下生长，还占用我们的养分和水分！恶心……算了，不说这些了。您知道我们的一些灌木进化了么，他们演变出的果实叫蓝莓。高贵的蓝色在阳光和晨露照耀下熠熠生辉，那是上等植物才有的象征。您不知道，有多少为了争夺果实而打得头破血流的雏鸟，真的是可笑……”
灌木枝踩在他先祖的尸骨上，吱吱呀呀的酸涩声音顺着他的动作响起。
蒲公英冷冷地注视着一切，他提醒那枝丫，那是他祖辈的尸骨。
“它来了。”
灌木枝话语一顿，微笑的表情便再也维持不住。他失望地对旁边说道：“我看这玩意和你说的一样，就是个回音罢了。”
一条柔软的树枝从一旁蔓延过来，他看起来更加的高大和繁茂，原先因为废墟坍塌而汇集的阳光，瞬间被密不透风地遮盖住。蒲公英在记忆中摸索了很久，才想起来这是一种乔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