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忘江南》(5)

接着，她被人群拥着出了门，跟在“舒广袖”的灵柩后向李家祖坟的方向走去。
红檀木做的雕花棺材上，也系着红色的，绸缎做的花，小雨朦朦胧胧的下，沾了雨水的棺材变成了血红。
她仍是一言不发地跟着，人群中多是喜庆的颜色，仅她一人青衣黑裙，显得格外扎眼。
原来，李家少爷死了，而原本有婚约的她，本应“嫁过去”。
阿姐冒充她，替她赴了死。
她也不明白，为何父母会很支持此事，她只希望自己还没有醒，一切只是一场梦，醒来后她和李少爷还没有定下婚约，这样，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阿姐已经死了，她的棺材和李家少爷的棺材并排一起，埋在坟坑里，两家互道“大喜”，花红的纸钱和那些陪嫁的纸活儿都被扔进火里，像舒广袂凋零的生命。
舒广袖跪着，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东西慢慢变成黑炭的颜色。
她看着那各式各样的纸做的陪嫁品，却想着，阿姐没准儿能在那边享福了。

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当年那个畅游山水，不顾礼节的二小姐舒广袖已不复存在，她现在是知书达礼，温柔贤惠的大小姐舒广袂。
她也不再出去游山玩水，舒广袂是不会出去游山玩水的，舒广袂要每天坐在闺房里学那学不完的琴棋书画，诗歌曲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她跪在坟前，墓碑上刻着“孝媳舒氏”，即便已经过了多年，她仍是忏悔着，也许，当时她没有出远门游玩，会执意与那李家少爷举行冥婚吧，要是那样，阿姐也不会死……都是她一人的错，是她太不懂事，才害了阿姐。
这些年来，每个雨夜，她从未睡着过，雨声每次都能带她回到当年的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舒广袂坐在昏暗的房间里，旁边点着蜡烛，桌上放着两对锦盒，而她，吵闹个不停，怪着阿姐“抢了她的位子”。
雨停了，可她的雨从未停过。
阿姐好生聪明，自己一死了之，留她一个人在世间恨不当初，真是绝佳的报复手段。
她猛的想起那些陪嫁品和定礼来，花样繁多，样样都精致得很。纸做的，早在下葬那天和花红纸钱一并烧掉了，不是纸做的，如今都还摆在舒广袂的房间里，一如当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