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4)

汉子接过筷子，忙不迭伸进锅里，一股浓香被搅动出来，如雾气般氤氲在整个屋子里。汉子捞起一块煮的烂熟的狗肉，乐滋滋的啃了起来，屋子外面寒风呼啸，屋子里面却是热气腾腾、肉香四溢。汉子连吃了五大块狗肉，滚烫的汁水塞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他努力吞咽了下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老道一箸未动，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讷讷的说：“道长，您怎么不吃啊？小子最近饿得紧了，一时唐突了，望请见谅。”而后放下筷子，搓了搓手，脸上倒是回复了一丝血色。
老道静静的看着汉子，不动声色的说：“没关系，你吃吧，我不吃，吃完你也好上路。”
“啊！”那汉子惊叫一声，差点没跳起来，却发觉浑身使不上劲儿来，又是惨叫一声，“呔，你这妖道，原来你才是那盗匪强人！天可怜见，我……”
“前些日子被你杀的那少爷，是我的幼子，我不幸未教好，却也不是旁人能随便杀的。”老道面沉如水，幽幽叹了口气。“我先以为是什么强人劫道，所以来设下这局诱杀替我儿报仇，却不想，竟是你这么个破落户。罢了，罢了，我儿骄纵，死在你手上就算是他自己付出代价。而你，陪他去吧，也省的在这世上受罪。待你死后，我为你超度，来世投个好人家吧。”老道说着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黄符，竟是真的要做小小的一场法事。

那汉子本来愤愤的瘫软在地上，这时听了这通话，眼神里爆出了一阵精光。“老、老爷？！!”汉子失声叫了出来，而后又放声长笑，“临死之前，我就只想见你一面，谢你养育之恩，再说一声对不起。天可怜见，如此我就坦然去那黄泉路上了。”
“阿福？怎么会是你！我、我、我……”老道浑身如遭雷击，抖手将怀里的东西全都扔到了地上，一把瘫坐了下来，将汉子抱在了怀里，七手八脚的翻找着解药。“阿福啊，阿福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寿儿，寿儿是你杀的？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啊！”
“老爷，你是知道的，当初少爷他毁了我一只眼睛之后，我就消失了。我是知道的，这是夫人她特意指使少爷这么干的，我要不离开，说不定最后会怎么死，所以我只能默默消失了。”汉子剧烈咳嗽了起来，脸上却泛起了一阵妖异的殷红，老道知道他这是回光返照了，不禁惨嚎一声，失声痛哭，如同孤狼哀嚎，凄厉断肠。
“正如我之前所言，我四处漂泊，受尽冷眼，心里对夫人和少爷愈加恨了。直到我流落到这里，被一位姑娘搭救，暂且安定了下来。然而前些日子，我竟又见到了少爷，他正在调戏那位姑娘，我一时急火上心，新仇旧恨历历在目，错手杀了他。”阿福吐了一口血，歉意的看着老爷，“老爷你老年得子，如今我让你绝后了，是我对不起你，也愧对你的养育之恩，毕竟是您收养我长大。阿福无以为报，只能以死谢罪了。”说罢，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