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2)

老道看了一眼汉子枯瘦的身形，点了点头，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非恶人，贫道自然不会自私，虽然没什么酒肉，但熬锅姜汤暖暖身子还是有余的”。正说着，从褡裢里扒出来些盐巴、姜块、蒜头之类的扔了一些进那锅水里，剩下的又好生放回了褡裢，反手又摸出两块干馒头，放在火边烤着。
老道扒拉了一下火堆，看了眼对面的汉子，沉声道：“这寒鸦岭方圆十里都没有人家，你这汉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老道我是误了时辰，只能在这儿略作歇脚，你呢？”
那汉子愣了一下，低了头，含糊的嘟噜了两声，露出了一片凄然之色。“道长你看我这眼，不知道的人初次见我，也会以为我是凶恶之人，可怜我被人坏了招子，顶着这面目又四处遭人厌恶，只能到处流浪辗转，流落此处啊。”话未说完，那只独眼中已有泪光盈盈，险些潸然泪下。
老道同情叹了口气，摸了摸白须，“世人愚钝，那可以相目定人，虽说相由心生，可那奸滑之辈，比起善人过得更加怡然！哎，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他眼神迷离，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旋即摇了摇头，也是惨然一笑，却又泛出几分坚决。
那汉子听了这话，愁苦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他搓了搓手，正想说点什么，却听见屋外传来几声凄厉的嚎叫，没几声却又渐渐低沉了下去。汉子一惊，老道却是抚掌大笑喜道：“真乃天赐，想是皇天不忍见你我冻饿，特意赐下这肉食。”他起身拉起汉子循声而出，就看见破庙左近，一团积雪翻腾了开来，就近一看，原来是一口枯井。想是山林里有兽饿极了出来觅食，却不想茫茫大雪里一脚踩空了下来，当即摔了个半死，如今有气无力的躺在井底。

老道“嘿嘿”一笑，卷起袖子，随手从地上抓起一块砖瓦，站在井口一看，原来是条瘦骨嶙峋的野狗，他一抖手结果了那野狗，跳下去将野狗扔进了汉子怀里，麻溜的翻了上来。“有美食馈客，大善。”老道转身又向庙里走回。
汉子看得嘴角略微抽搐，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他紧步跟上，笑问道：“老先生还喜欢这一口？”
老道扭头看了汉子一眼，讪笑到：“莫非你以为老道应该喜欢怎样的吃食？白水豆腐、水果素菜？”摇摇头，老道笑道：“我漂泊天涯，混迹荒郊野岭之时，哪有什么讲究？况且又不是那些秃驴，讲什么清规戒律？”他又摸了摸尺长的白须，得意一笑：“老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快马加鞭，一日看尽长安花。那时候我……游历天下，不知道被多少人倾慕……咳咳”
两人正好走进了佛堂，老道干笑一声，掩饰了一下脸上的尴尬，从汉子怀里取过野狗来，又从身上摸出把寸金短刃，去那台阶前扒皮去脏。老道手法初时还有些生涩，渐渐的就游刃有余起来，不一会儿就将野狗分切成块。抓起几把雪擦拭净了血迹，老道回到火堆前，将大块的狗肉扔进了锅里，又向火里添了几根新柴。火舌一下子就腾了起来，舔舐着乌黑的锅底和锅壁，锅里的水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气泡，大块的狗肉在水波中翻腾不休，一股浓香凝而不散，却又一丝丝的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