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证(3)

她只爱自己。
“我觉得自己好自私，但又不想在乎这种念头...”她的声音适时地从耳边响了起来。“一个人到底会有多少面啊？如果我都看不透自己，我该怎么寻找共鸣？又谈何自证？”
三
“这一切不过是个死循环...”
某天夜晚她坐在床上攥着手机，如此告诉我。
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告诉我方才邻居家的阿姨来家里做客，对方是名医生，于是她便与其聊起自己的病情。
“你不会把‘那个’告诉他们了吧？”我问，“你不该说的啊。”
“我知道。但我想着，没准真的有个人愿意尊重我的想法呢？”她看过许多次医生，但基本没人重视她的倾诉，更有甚者，对她的想法毫不掩饰的发笑。我能猜到她面对笑声时的可怕神情。
“你知道不会有的。”我说。
她无言，只是默默地点头，眼泪淌了满脸，但没有半点啜泣，只是不停抽鼻子。她恨透了自己无法抑制流泪，每当眼泪从脸颊淌下去，哪怕没有一点想哭泣的念头，任何事都会被这泪水毁了。
“你不觉得他们的话很好笑吗？”她擦着眼泪，声音一点也不哽咽，表情很冷，“当我告诉别人说我怀疑自己是反社会人格，他们总是笑，然后反问‘那你怎么没有去杀人放火啊’。平常人就算了，连医生也这样。”

“他们都不懂。”我回答。
“如果我那么做了，早就不在这里了。”她没回答，只是继续嫉恨地讲着，“所有人类都烂透了。”她把人看得比动物更低劣，在她眼里，人都是和桌椅一个等级的。
“你也是个人不是吗？”
“是啊，我也烂透了。”她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声音平静的不得了，“没有比我更糟糕的家伙了，我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的活着，活在这么一帮烂人中间，我受够他们了。”
这次轮到我说不出话了。因为这个问题无解。
她抹着眼泪关了手机，我们便没再联络。
四
现在想来，我根本没有办法化解她的困惑和痛苦。最后落得这么一个结果，恐怕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但我也为她惋惜，一直以疯狂残忍的幻想抑制自己不去跨越法律的容忍底线，到最后就这么走了，结果却一个人都没伤害。
她总该杀几个人再走吧？我如此想着。
听见其他人在事后评价她的善良是如何如何，我只想发笑。她恨透了别人说她友善，因为这无疑是在嘲笑她的怯懦。一匹狼混迹羊群并不撕裂它们只是因为肚子还不饿，这算哪门子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