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风·溱洧（良练/原著向/完结）(4)

生活不易，张良叹气。为何每次韩兄你惹出的火，都丢给我来灭。
少年在心里盘算好了救场的说辞，正欲开口。时过午后，日头愈发盛裕起来，湖面上的雾气散了大半，半个苍穹蒸腾在琥珀色的光色里，照亮少女面容方寸，莹亮的水珠勾着鼻梁颤动地坠下，而她眉目溶溶，兰草在唇边横斜勾香，也正好望来，眸光动荡地含住他。
那一瞬间，日光仿佛打成一片片鱼鳞，足以刮伤了眼。
他突然不能望着她，就像不能长时间直视着太阳。但即使不望她，也像能看见阳光般随时看见她。
与此同时，祖父一句关于朝政与王族姻亲的闲谈突突地扎上心头，像刺刀搅在鱼腹里，将满腹柔软割成狼藉的阵痛。以前尚能以友人立场平常以待的担忧不安，突然化为急躁的毒药，引得他往深渊坠。
没有什么比刚刚得到便失去，更叫人难以接受了。
在这一刻，他方才明白那些记载在圣人书中的君子德行有多可贵，此前于他，不过平常。
“咳咳，红莲。”
公子非的咳嗽声将陷入沉思的少年惊醒，突然而至的还有一只探在额间的手。不知他发呆了多久，对这世间其他所有人来说或许只是七八个呼吸，但很多年后回想起，或许漫漫余生便是从这一瞬开始。世上有了光，却也必有阴影相生。他强忍住如刺哽喉的奇怪感觉，慢慢地露出一个笑。

“你这样笑不好看。”她放下手，在某些方面很是懵懂迟钝的小公主展现出罕见的敏锐，蹙眉点评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少年张开嘴又闭上，既无法以实相告，也不愿对她敷衍撒谎。
最后竟是公子非难得地出来打圆场，他眸色略深地看了张良一眼，随即把火引回自己身上：“子房陪你玩大半天了，想必是累坏了。”
“啊，还不是臭哥哥你又跑路！”她坐到少年身边，硬接过他手中的棹。
“游湖采兰的事，怎么算跑路呢。你看，这种小舟也坐不下三个人啊。”
公子非摊摊手，目光真挚地比划了下舟的尺寸，这种时节系在湖边供使用的小舟都是特制的，一对成年人刚刚好，三个少年人勉勉强强，若要在一对少年人之间再插一个成年人，可就太为难它了。
风将细碎又温暖的声音灌入耳中，少年想永远留住这样的日常，不禁生出贪恋的勇气。他必须更努力一点，才能……待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用力抓着棹。
红莲愣了愣，随即回头望住似乎有点心事的竹马。在妹妹看不见的地方，公子非对少年点点头，抓住时机再次开溜。
——不过这一次，他的确不是换个地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