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尚未获得不再老去的资格(5)
长此以往,活着的人都麻木了。
这有意义吗?我一次又一次的扪心自问,并且一次又一次的回答:不知道。我们踩着敌人的尸体进攻,踩着战友的尸体撤退;用战友和敌人的子弹射击,用战友和敌人的尸体加固防御;早上的时候挨炮,晚上的时候也挨炮;不时有新兵因为靠着墙壁而被震的七窍流血,不时有老兵因为运气不好而被炸成五六截甚至更多;血已经在我们脚下汇成了一条长长的河,并且越来越长,到最后,整个战壕的地面上都是令人触目惊心的、暗红的血;我们不缺补给,因为每次有新的部队来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会带着补给,而他们中的大部分通常都死得很快,以至于补给倒是我们现在最不缺的东西了;阵地前的开阔地到处都是敌我双方残缺不堪的尸体,已经垒了一米来高,而显而易见的是铁血并没有清理尸体的打算,他们似乎是想要踏着同伴和我们的尸体取得胜利,而且可以不带一丝表情波动的做到这一切——仿生机器就是这个好:
没有感情。
张默的嘶吼把我扯回到了现实中:
“挨千刀的又上来啦!!他们至少派了一整个旅!!!”
他刚说完这话就抱着脑袋趴下了:我听见铁血的重机枪和榴弹发射器在放声高歌,高射炮如同在踹门,加农炮像是在开火车,榴弹炮简直就像在炸雷,重型迫击炮的尖啸声几乎要把我的鼓膜撕裂。无数弹雨织成的火网在我的头顶飞过,就像一张死亡之网,就像蜘蛛在等待猎物上门时所准备的那张网,而我们就是猎物。
我爬行、蠕动,以极快的速度掠过碎尸山和血海。
炮击结束,士兵们从坑道中冲出来,随即就被扫到了一大片,没死的茫然、愤怒、还击。死亡之网终于不只是一张。
叶夫根尼的机枪自打响起来就没停过,一个长点射接着一个长点射,敌人也随着他的节奏一片片的倒下。子弹壳以肉眼清晰可见的速度在他的脚下快速堆积,很快就聚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一发迫击炮弹在他的面前炸开,我是看的很清楚的:他的半个脑袋飞了出去,还带着半根没抽完的烟——那是乔明朔给他的。
让我去死吧,老天爷。
我操起机枪,换上一个新弹盒,扫射。
敌人如同秋收的麦子一般成群的倒下,但更多的麦子还没被砍断。
机枪的枪管已经红了,这意味着我们即将失去为数不多的火力支援之一。
“水!还有枪管子!”我喊道,拽过步枪扫了一梭子子弹。我已经可以清楚的看见铁血人形胸前那小小的、泛着红光的生命显示器,这意味着敌人与我们之间的距离已不足五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