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三角】和平年代(5)

“他们？”我越过了“从前”，单捡出这个人称代词来发问。温度得当的清苦热度驱散了那日窗外阴雨，好像也推拒着年岁，这手法和气息将会是盲目怀想过去的年轻人们最理想的精神寄托物。三十年迷雾渐渐清晰。
他抬头四顾搜寻了一圈，递了一本旧相册过来，示意我尽可翻开自阅，也可以随意问他。罗德里赫没像我先前想象的那样谦和恳切地支着膝盖前倾。他挺直着背，双手交叠，但姿态那样温文，丝毫不显得傲然拒人于千里。他把目光投向落地窗外。大面积的设计应该使得晴的明媚和阴的愁闷博得了足以抗衡的平等，今日有雨丝斜斜地一道道打在玻璃上，像泪痕。
先翻开首页，映入眼帘的是三位年岁相仿的少年，大约都在十七八岁光景，我很轻易地从中间认出他来：“您身边这两位是？”他转过头微微笑了笑：“世交家族的两位友人，伊丽莎白·海德薇莉和基尔伯特·贝什米特。”我对照着底下标注的人名听着他发这两个名字的音。再往下又是一行小字：进入大学之前。
“这是您几位最珍贵的一张合照吧？”我问，“才被放在第一页，对吗？”
“最后一张。”他平淡地回答，“后来分别进了不同的学校，可以说是各奔西东了。沾亲带故的皇亲国戚……军校、医专和音乐学院。呵，我们各自的家族好像原先就是分别以这三样见长，大部分后代也都是往这些方向发展，像是一条铺定的路，从同一个模具里，一代一代往下倒——所谓的‘耳濡目染’吧。只是没想到战争爆发得这样突然。大学里最多的就是血气昂扬的青年，国家也号召这个，渐渐的课业都扔下了不少，各类社团和革命活动层出不穷……我记得加入军队时，同批去的同窗们好像没有几个人手里拿到了毕业证书。”他像说到什么久远的趣事一样笑起来，“但是三个人却再见面了，命运啊。”

他对那一次重逢感到快慰。尽管根据先前他的反应来看，那二位友人很可能现今都已经不在人世，且是在战场上牺牲的。
“您说‘命运’——请问您对此如何理解呢？”我索性抛开提纲，将“命运”这个点胡乱扯开了，几乎暗示性地问。这是先前的战争回忆类采访里一个最常见、最凶险的问题。当然，这样的一位故人不会像一些暴躁怨愤的老兵一样暴起，甚至与此相反，他像个少年似的眨着眼思索，回答得几近玄妙：“也许早已被决定好了。噢，不，我其实没有普遍意义上的宗教信仰，应该说，家里从前信天主教，现在不了。要说起来，我跟许多人的观点相同，认为宗教和艺术是同根之物，都是科学技术不发达的年代里人们对于世界的猜想和景仰的衍生物，他们的根脉都与原始的世界观和神话挂钩。这么说来，信仰音乐，能否算是宗教信仰的一种？这么多年来它已经是我的一部分，对它的倾向必然使得我做出过与他人不大一样的一些，抉择。啊，帕契科娃小姐，”他称呼我，有些不熟练地发音我的姓氏，“如果真要说命运或者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