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8)

“我觉得吧，每个人活着，身上就牵着许多丝线。每一根丝线一端牵着自己，另一端牵着另一个人。这丝线就好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关系越近，这丝线就越短，系得越紧。反之，则长，系得越松。”
苏雪略有感悟，点了点头。
“人们总是不希望自己身上的丝线太少。于是他们就像小丑一样，鞠躬哈腰地去找人交往，甚至不管别人会不会让自己不舒服。可真正的朋友是这样的吗？没有互相体谅，互相关心，怎么能算上是一个真正的朋友呢？连真心话都不敢说，这友谊里又有什么真心吗？与其和让自己不舒服、不信任的人来往，不如一个人来得快活。
“我时常感到孤独，觉得没有人理解我，就像我的身上没有那么多的丝线。为数不多的几根丝线里，有几根不仅短，而且无法斩断。更可怕的是，这些丝线的另一头牵着一块又一块巨石，他们阻碍着我的成长。我就像一直活在名为亲情的牢笼里，一直不能逃脱。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像是被童真遗弃了一样，这么小就要被迫明白很多只适用于大人世界的道理。背负了太多的现实，却没有人可以帮助我解读和分析这些现实。
“我一直被给予过多的干枯的东西，而我要做的只能是把他们咽下去，甚至不需要嚼。它们像玻璃碴子一样在我的喉咙里叽叽喳喳乱叫，刺痛我的大脑。他们欢快地划破我的口腔和喉管，然后我混着鲜血将他们咽下去。”

声音变得哽咽了：“让我觉得最绝望的时候，就是每次当我失败时，我妈总是把原因归咎于我不够努力。但是他们有没有想过，我需要的是什么？适合我的是什么？每次把我不喜欢的东西强塞给我，我有没办法反抗———因为她说的也许是对的啊。我这么小，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做什么是对的。所以只能无奈地去适应、去服从。如果我成功了，他们就会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说什么当时做的选择是对的；如果我失败了，他们就会说我这里那里不如别人。我就想问一句，你们是傻逼吗？”
苏雪听了最后并不文雅的措辞，一下子破涕而笑。见状，夏亦林也绷不住了，也笑了起来。
眼角一撇，挤出了一颗泪珠。
“这就是我对亲情的感觉。所以我觉得我还是可以理解你的感受的。”
“嗯。咱俩都不容易。”
少有的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许久，夏亦林站了起来，说道：“时间不早了，你赶快回去吧。你妈估计还在家等着你呢。”
苏雪点点头，背起书包，就要下楼。
忽然，她回头看着夏亦林，接着从书包里掏出一小包东西递给他。
“很感谢你一直陪我，一直教我数学。这个就当作礼物送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