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3)

这次他理解了。
于是我们就在初春寂寞的河流近旁，望着河流是怎样地流逝而去。
与河流的区别是我们不再寂寞，我们拥有彼此。
二
奶奶是个慈祥的人，至少曾经是那样。
我将哑巴带到家里时，她没有任何的抵触，她微笑地望着他的乖孙带着一个朋友来到家中，自然是喜颜悦色。
在知道我的朋友是个哑巴时，她也依旧将喜颜悦色进行到最后，这使我受到了极大的感动，于是数秒后我对奶奶的拥抱也就不显得突兀。
村子里的人都在欺负他，但奶奶显然不是那种人。
那一天我们都在微笑中度过，在许多年以后我回想起奶奶和悦的脸色时，开始感到怀念起来，仿佛我在回忆数十年前的往事一般遥远。倘若不是后来奶奶的面目狰狞，我也就不会感到她的和蔼是一件十分遥远的往事了。
我和哑巴的友谊在短短的时间内得到了巨大的进展，这是我预料以外的无数事件中最为神奇的事。事实上，我对社交一窍不通，因此我异常的孤独，自然没有朋友。所以对于这样日渐牢固的友谊，在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喜悦。

当然，快乐的时光也少不了一些小插曲。那插曲一定是用最低劣的乐器演奏成的。那乐器总能让我与哑巴面露难色。乐器由一个丑陋的人所扮演，他拥有着最为肮脏的心脏。
我们在那条河流上眺望远方时，臀部一定是坐在河岸上的。河岸上铺满青草，将春天的景象铺展得淋漓尽致。麻雀不时迅捷掠过头顶，又会在几分钟后再度回旋。远处开满了油菜花与向日葵，两种金黄迎面而来，同时飘过怡人的气味，我们十分自我地坚信那春天的气息是只为我俩而洋溢出来的。
这些自我在表露出来时有些过于显眼，总是会招来虫子的。
于是在多年以后，我坐在河岸上回想起当初他站在我们身后时，心里总会掠过一丝凉意。那家伙成为了我们最初的梦魇，而这噩梦的开端就是从我们转过身后开始的。
我们同时转过了身，是因为咆哮在身后响起。我们当时显得不知所措，但是哑巴似乎更加惊慌，他望向那个男人的时候，显然被吓坏了，他退后了好几步。我也就能推断出最初与哑巴邂逅时他脸上的伤，与衣物上的污秽，是怎么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