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之原》终（上）(4)

礼人宛如被人拖入幽冥之地的深潭之中，肺中被灌满了黑色的液体。那液体透过他薄薄的皮肤不断向内里渗去，逐渐的，四肢也失去控制，连动动指头都要做不到的时候，仿佛我不再是‘我’了一般。感受不到痛苦，只觉得胸口苦闷难耐，礼人半睁着无神的双眼，脑中闪过了过去的光景。
那是在春日的一天下午，是礼人还小的时候。那时候，几乎没人在乎他会不会成为什么人，有的，只是填满生活的溺爱。睁开眼了，拥抱他的永远是爱着他的所有人，那是礼人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了，没有不成才的压力，也没有同龄人的耻笑，只在乎今天和明天是否让人常乐。
那天，礼人跟在老寮头的背后，有模有样地背着讲述阴阳道的文章，他的记事能力很好，一下子就能背会很多东西，寮里年长的人，看了他那努力的模样，都会夸他了不起。
但，唯独在老寮头面前，礼人抬不起头。老寮头懂的很多，有时会以所有人都听得懂的说法讲事儿，有时，又不太会。嘴里念叨的东西礼人时常都听不太懂，但即便如此礼人还是很黏老寮头。兴许是觉得老寮头慈祥，又或许是谗老寮头给的几块蜜饯，总之，当时的礼人就像黏着老寮头的牛皮糖，怎么着都脱不开，还娇滴滴的，跟城里的公主似得。这不，背完了一段，马上就缠着坐在檐廊的老寮头要赏了。

然而，老寮头却把礼人抱起，放在了自己旁边，先是让他正坐，又是让他着眼看着庭院的绿意，过了半晌都不带动弹的。礼人有些急了，老寮头很少这样严肃的，更别说是强迫他正坐，这类事还是第一次发生。但礼人也不服输，让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他可不想被看扁。
直到礼人的腿坐到发麻，终于要冒着汗讲撑不住了的时候，老寮头开口了：
“礼人，你要记住，所谓阴阳师的双眼……便是连接此岸与彼岸的通路。”
“为什么？因为能看见鬼怪？”礼人抬起头看向寮头，好奇地问。
寮头笑了一笑：“的确如此，除了一身奇异，我们能看得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这就是为何我们生来便是阴阳师。这双眼就是阴阳师的凭证。”他一边说，便将目光放在了更远的地方，仿佛那双眼能看尽这世间一般，越过宫墙，眺望着更远更远的地方。
礼人听了，眨了眨眼，眉眼逐渐开朗，他一下子扑到了老寮头的怀里，抬起头望着老寮头，墨黑的双眼好似闪着亮光：“所以…我若是努力一番，总有一天也能成为强大的阴阳师吗？”
“呼呼。”老寮头没说话，只是笑笑，摸了摸怀里的礼人，伸出手帮礼人按摩坐麻了的双腿。